==·灭国·==
次日早上醒来的时候, 林阡只觉得其他人看向自己的眼神格外诡异。
她还以为是因为昨晚关门那一出,谁承想竟是因为……
林阡摸了摸自己破了皮的嘴角,忍不住回头瞪了嬴政一眼。
嬴政被瞪了也不生气, 反倒心情颇好地走到林阡面前拉着她往洗漱的地方走:“今早起来晚了, 再不尽快洗漱都要赶不上吃早膳了。”
林阡甩开嬴政的手,径直走向了洗漱的地方。
嬴政看了眼自己的手, 喉间不由溢出一声轻笑。
林阡听得恼怒, 但看着周围内侍宫娥隐晦的打量, 到底没有多做什么, 而是三两下洗漱干净之后便直接走到了用膳的地方提前开始吃了起来。
其他人有些讶异地看着林阡。
林阡却完全不放在心上, 只是埋头苦吃。
嬴政见状,走上前拿起一个林阡命厨房做的包子,直接放进了林阡的碗里。
林阡一顿, 抬头看他。
嬴政笑了笑:“你在担心什么?寡人就不相信,这世上还有人没咬破过自己的舌头或嘴唇。”
林阡见他说得云淡风轻,想了想,到底没再多想。
不过……
她摸了摸自己的嘴唇, 嗔怒道:“以后不要太用力, 吃饭的时候沾到盐很疼的。”
嬴政一顿, 笑着伸手摸了下林阡嘴角,认真地点了下头。
……
事实证明,即便人人都曾咬破过自己的舌头与嘴唇,其他人落在林阡身上的揶揄目光也没因此减少。
两人几乎刚到议事大殿, 便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因为常常与嬴政一起出现, 林阡早已经习惯了大臣们的关注。
但今天, 这不是有异常情况吗?
林阡对上其他人的视线便总忍不住多想, 这一多想, 视线就有些飘忽。
在场大臣个个都是人精,本来没注意或注意到了她嘴角伤口也没放在心上的大臣们便不由将所有注意力都放在了林阡身上,然后便……
咳咳。
大臣们隐晦地看了嬴政一眼,眼神格外有趣。
当然,他们的心音也格外有趣。
嬴政都没想过,这些备受自己信重的肱股之臣,竟然还会有这么胆大包天的时候。
注意到林阡的不自在,嬴政咳嗽一声:“各归各位,上朝!”
大臣一顿,纷纷回到了自己的位置。
林阡这才松了口气。
-
今日商谈之事,主要是攻打夜郎国与滇国的种种安排。
甘蔗甜菜等物收获之后,这一年的丰收也快进入了尾声,这打仗自然也要安排起来了。
嬴政看向治粟内史:“可准备好运往前线的粮草?”
治粟内史认真回答:“回陛下,送往前线的粮草已经装车,只等陛下一声令下,便可立刻启程前往蜀郡。”
嬴政又看向尉缭:“今年可曾征兵?又征收了多少士兵?可曾抵达前线?”
尉缭答道:“因夜郎国最鼎盛时期的兵力也才十万,如今夜郎国已经衰落,举国兵力也不过五万出头,而李信将军手下就有足足二十万兵力,旁边还有王贲将军帮忙镇守边境线,完全没必要再次征兵。打仗的命令早在秋收之前下达,那些士兵回家秋收之后应已经按时抵达了前线。”
墨家钜子主动开口:“士兵所需武器提前打造完毕,将随着押送粮草的车辆一起运往前线。”
士兵、粮草、武器,全部准备妥当。
嬴政满意地点头:“即刻下令,粮草抵达前线之时,便是派兵攻打夜郎之日!”
-
这是李信第一次担任主将,整个人都格外兴奋。
但他也清楚,这一仗本就不算很困难,若是自己无法完美拿下这场战役,以后自己恐怕将会永无担任主将之日。
于是乎,出战前夕,李信的精神格外紧绷。
但他许是天生就该吃这一碗饭,明明出战前几日还跟神经病似的整日神经叨叨的,差点儿没将手下副将逼疯了,可真到了出战这日,李信的精神却好得吓人。
他意气风发地整顿士兵,而后带着三十万大军直奔夜郎而去。
夜郎国内并非无人前往秦国,是以夜郎王早早便得知了秦国有意攻打自己的消息,也早早做好了准备。
但是……
真等到了兵临城下之日,看着那城外浩浩荡荡的军队,就没有一个夜郎国人不心惊胆战的——
作为一个最鼎盛时期也才十万兵力的国家,面对兵力超过己方好几倍的秦军,还是已经接连灭了七个国家的勇猛秦军,谁又能不害怕呢?
李信却不管这些夜郎国士兵是何种想法,他打仗向来喜欢速战速决,故而抵达夜郎国的第一个城池后便完全不给对方反应的机会直接下令攻城,若有反抗,立刻下令斩杀。
二十万兵力跟蚂蚁看到了蛋糕似的爬到了城墙上,密密麻麻的光是看着就吓人。
几倍兵力带来的强大压迫性已经足以让人心头发慌,再加上直面秦国士兵时,往往会被对方如出一辙的凶悍灼热、好似他们在对方眼里不是一条条人命而是可以让他们加官进爵的功勋的可怕眼神看得心头发凉,这些第一次与秦军交战的夜郎国士兵好些都被当场吓尿了。
即便是那些胆大勇猛的夜郎国士兵,也可能在不惧生死、前仆后继多得好似怎么杀也杀不完的秦军面前生出绝望感。
一时间,城墙上哀嚎遍野。
这时候,终于有人顶不住了,朝着秦军大喊着要投降。
若是以前,秦军是绝对不会接受投降的——
投降的士兵又不能给自己增加军功,不如割下敌军头颅为自己换取更多利益。
但自从王翦攻打楚国时开了先例,也得到了嬴政的同意后,秦军在之后打仗的时候,如果遇到了真心实意想要投降之人,也就不会再拒绝了。
毕竟秦军也是人,并不是嗜杀成性的杀人狂魔。
如今面对那个投降的夜郎国士兵,秦军有些可惜地啧了一声,缴获对方武器后随手从腰间扯下一根染成了白色的绳子:“自己绑上躲到角落去!”
说着,立刻拿起武器又冲向了其他夜郎国士兵。
却不想这一幕被周围的夜郎国士兵看在了眼里,眼瞧着这打起来不要命的秦兵冲向了自己,那些个被盯上的夜郎国士兵便纷纷选择了举手投降。
人都是有从众心理的,何况这些夜郎国士兵早已经被秦军吓破了胆?
于是很快,这城墙上的夜郎国士兵便大半选择了投降。
剩下不愿本不愿投降的士兵看着己方越来越少的同袍,再看看人数越来越多的秦军,意识到如今情况已经无力回天,负隅顽抗只能白白丢掉性命后,也只能抛下武器选择投降。
不到两天时间,李信便拿下了一座城池。
留下副将与部分兵力看守俘虏后,李信立刻整顿军队,朝着下一个夜郎国城池疾驰而去。
其他城池的士兵原还想着等秦军攻打过来还要等至少半个月,谁知突然发现秦军军旗在远方出现,差点儿没吓得跌坐在地上。
这才几天啊?!!!
尚未战,敌已降!
李信带着士兵赶来,不过刚刚消耗完敌方的箭矢准备攻城,便见城墙上出现了一个将领冲着自己大吼:“秦国将军,我们投降——”
有一就有二,虽然如这位将军般直接投降的城池不多,但也不少。
而剩下城池的战斗力在秦军面前也完全不够看。
李信带着秦军如摧枯拉朽般,迅速收割了夜郎国一座又一座的城池,很快就带着军队来到了夜郎国的王都。
王都到底与其他城池不一样,即便喜欢速战速决的李信,也不敢贸然出击。
他下令让所有士兵驻扎在城外,想着打听到更多消息之后制定更加安全保险的策略,然后再派兵攻打夜郎国的王都。
却不想,因为李信之前一往无前的作战方式,王都的夜郎王与贵族官员们误会了李信的想法。
他们以为,李信这是打算困死王都所有人。
而不巧的是,因为李信过于勇猛的作战方式,夜郎王与其他贵族官员们一致认为想要抵抗住李信,就必须用更多的兵力压制他。
然后,夜郎王直接将周围所有的贵族官员及其豢养的私兵全召集到了王都,想要与之决一死战。
若以李信之前一到地方直接开打的做法,他们这般行为自然毫无问题。
可如今……
夜郎王想着国库内的粮草,再想到王都内过于庞大的士兵数量,差点儿没当场厥过去。
夜郎王都能意识到己方困境,李信还能不知道?
在打听到夜郎王将周围几个城池的所有兵力都聚集到了王都后,他立刻意识到如今拿下王都的最好办法已经不是立刻与之短兵相接,而是……
死守夜郎国王都的所有城门,不让任何人从里面出来补给物资。
两方人马很快陷入了僵持之中。
夜郎王原本还想着,李信这是异国作战,粮草说不准还不如己方囤积得多,就这么对峙起来打消耗战,自己未必会输。
然而……
没多久便有人禀报夜郎王:“城门士兵发现有一支军队 押送着几十车粮草从秦国而来。”
夜郎王听完,当即猛翻白眼,晕倒在了王座之上。
……
副将站在李信旁边,神□□言又止:“将军,您确定找人伪装成运送粮草的士兵压着几十辆空车过来,真的会有效果吗?”
是的,那些让夜郎王当场厥过去的粮草,其实是假的。
那些运送粮草的车辆还是从之前拿下的夜郎国城池当中找到的,而且车辆里面也没有装半点儿粮食与马草,装的全都是没用的干草稻草与石头,只是外面用了一层麻布遮盖,表面上看起来像是装的粮草而已。
他不太明白将军为何多此一举——
虽然秦国的补给还没送来,但他们本身的粮草还能消耗差不多半个月时间,而在这半个月内,他相信大后方肯定可以及时将粮草送到他们手上。
所以,为什么要做这一场戏呢?
李信自信笑道:“本将军让人去打听过了,这夜郎王自负傲慢又胆小如鼠,本将军短短两个月拿下夜郎国大半国土,那夜郎王的自负傲慢早已被碾碎成渣,如今正是最心惊肉跳的时候,稍有风吹草动就会吓得心神失守。若此时得知我们粮草送到,完全不惧与之打消耗战,那夜郎王惊吓之下,说不准就直接投降了。”
这场仗打到如今,几乎已经没有了任何悬念。
但对李信而言,若真这么按部就班地与夜郎王打消耗战,到时候他打下夜郎国的时间也就只是将将达到了陛下与朝中大臣们的最低要求——
三个月而已。
真要是这么个结果,他李信在陛下与朝中大臣们心里的评价可就与寻常将领没什么两样了,以后还能否担任主将都不知道。
所以,李信想要好好表现,最好能缩短战争时间。
……
而事实上,李信也确实想对了。
当夜郎王知道秦军的粮草已经补足之后,夜郎王不但当场晕了过去,醒来之后更是立刻想投降。
但是,醒来的夜郎王却发现自己不在夜郎国王宫当中,而在……
秦军大营?
夜郎王:“???”
夜郎王:“!!!”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想要开口叫人,却发现自己的嘴巴早已被人用布条绑了起来,即便开口也只能说出一些意味不明的“呜呜咦咦”的声音。
……
李信也正有些怀疑人生呢。
他没想到,自己预料到了夜郎王的反应,却没能预料到夜郎国那些贵族大臣们的反应——
在夜郎王苏醒投降之前,对夜郎王了解至深的夜郎国贵族们便已经从他之前晕倒的反应中猜到了他可能会做的决定,于是为了更好地保全自己,这些个贵族与官员们竟然联合起来,直接将昏迷中的夜郎王绑起来送到了城墙上,想要以夜郎王为筹码投向秦军。
李信:“……”说实话,这辈子都没见过这种操作!
都把他给整不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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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信很快接受了那些贵族官员们的投降,抄没了夜郎王王宫与贵族官员们的财物,安抚好百姓之后,这才将部分财物还给了那些个贵族官员。
那些人还觉得少,想要找李信将所有财产都要回去。
李信却不惯他们这个毛病:“要不然我们就当这事儿没发生过,本将军直接带兵退出王都,并将夜郎王还给你们,咱们继续打仗?”
这话一出,那些个贵族官员们立刻怂了。
别说两方打仗的下场了,李信若真将夜郎王送回王都,到时候他们指不定连性命都保不住!
==·赐爵·==
李信短短两个月就拿下了夜郎国的消息,在传回咸阳之前,先一步传到了隔壁滇国。
滇国的君王都吓懵了:“怎、怎么会这么快?”
使臣姚贾笑道:“我大秦五年连下七国,虽然这七国中有韩国、燕国、魏国、越国这样的弱国,也有七国这种主动投降的国家,但赵国楚国可是正经的强国。区区一个夜郎国,只怕与七国中最弱的韩国与越国都无法较量,李信将军足足用了两个月才拿下,传回咸阳指不定还要被陛下呵责呢。”
滇王懵了:“两个月拿下夜郎国都要被秦王呵责?”
姚贾笑眯眯开口:“李信将军年轻气盛,到底是第一次担任主将,攻打夜郎国的时候只怕因经验不足而出现了不少失误,若此仗让王翦将军,不,哪怕是王贲将军来打,都要不了两个月时间。”
滇王:“???”
他当然知道王翦与王贲这对父子,也清楚秦国能统一中原王翦王贲父子功劳甚大,但原来他们打仗这么厉害的吗?
滇王忍不住将滇国拿去与被秦国消灭的七国相比较……
他咽了咽口水,看向姚贾:“使臣可否看在本王这段时间赤诚相待的份儿上坦诚告诉本王,七国与滇国孰强孰弱?”
姚贾:“……”
他面带微笑,怜爱地看着滇王。
旁边大臣不忍直视,捂脸道:“陛下,您倒是想想,咱们滇国与夜郎国相比,孰强孰弱?”
滇王:“嘶——”
他捂住抽疼的心脏,不敢置信地看着大臣。
那大臣正好是滇王特意找来的先王的老部下,也即是当年跟随先王来到滇国定居,如今侥幸还活在世上的几位老人之一。
这位大臣虽然在滇国生活了几十年,但仍记得自己年少时候在楚国的生活,也记得楚国的强大。
于是……
大臣小声劝道:“王上,您想想,楚国都亡了。”
滇王:“……”
姚贾看着这一对活宝君臣你来我往,却只当自己是壁画一般缄口不言。
到最后,眼瞧着滇王已经被老臣说得有了松动迹象,只是心中仍有顾虑拿不定主意,他这才开口:“滇王若是信任在下,可让在下手信一封交由滇王,再由您派人送去边关城市,等李信将军带兵抵达滇国边境的时候亲自交与对方。”
滇王看向姚贾:“你准备写什么?”
姚贾微笑,答非所问道:“任何情况下,若已经意识到了自己处境不妙,都最好在蒙受更大损失之前及时止损,而在一切发生之前主动奉上对方想要的东西,往往可以保留下其他对方不需要,但也同样贵重之物。”
说完笑道,“在下到底是秦人,不好在此事上提及太多,还请滇王容在下先行告退。”
滇王听得云里雾里,完全没明白姚贾在说什么。
但滇王旁边的大臣已经明白了姚贾的言下之意,闻言笑道:“此事确实不好让使臣多说什么,您若有事,尽管去办,王上不会介意。”
姚贾笑了笑,这才行礼退下。
滇王疑惑地看向大臣:“他刚才那话是什么意思?”
大臣无奈:“还能是什么意思?自然是希望王上可以提前投降了。他说得清楚明白,若王上能在李信出兵滇国之前就向他投降,那么陛下虽然可能失去王位,却也可以保下大半财产。”
滇王茫然:“但本王记得,秦国打下的其他国家的君王都被软禁流放了吧?”
大臣叹气:“所以说,你必须在李信出兵之前投降啊。若是等李信出兵之后,只怕姚贾亲手写信给李信也没有办法了。”
顿了顿,他补充道,“王上没必要怀疑,那夜郎国好歹建国几百年,夜郎王手中握着其祖辈传下的财宝,秦国自然不可能放过。可我们滇国才建国多少年?您手中能有几个钱?人秦国看得上?”
滇王:“……”
老臣又道:“再者说了,你若不投降,滇国百姓先一步投降了可怎么办?”
滇王:“……”
老臣再一刀:“听说夜郎王就是被其手下贵族大臣绑好送给李信的,你确定咱们滇国不会有人这样做?说实在的,您若打定主意负隅顽抗,大臣虽不至于将您绑起来送给秦军,但也万万不会主动上阵杀敌。”
顿了顿,他道,“老臣已没几年好活了,如今就想叶落归根。”
滇王:“……”
他原本还在犹豫,但很快就听说李信拿下夜郎之后便立刻带兵朝着滇国疾驰而来,且似乎没多久就要赶到滇国边境了。
滇王不敢再耽搁,立刻找上了姚贾——
那可是两个月就拿下了夜郎国的军队,真要出兵攻打滇国,说不准一个月就能将滇国灭了。
姚贾也没推辞,立刻将早已写好的信件送到了李信手中。
李信收到信后,带兵一路直奔滇国王都。
滇王与朝中大臣站在城门之外,等人抵达之后,立刻双手奉上了滇王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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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几日,咸阳便得到了李信已经拿下了夜郎国的消息。
既然夜郎国已经拿下,滇国自然不在话下。
嬴政高兴地喝了好些酒——
因为喝酒之后脑袋昏昏沉沉不如平时清醒,嬴政若非实在高兴,可不会轻易碰酒。
林阡笑着陪他喝了几杯酒,不过她对酒水并无太大喜好,加上本人因前世而很是在意健康问题,所以只喝了几杯就停下了。
嬴政倒是喝了不少,也肉眼可见地带了几分迷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