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肉?”
曹嬷嬷很是诧异地反问,“夫人您要吃羊肉?”
“是呀。”
亦泠催她,“快去准备吧。”
曹嬷嬷凝神半晌,忽然点头道:“这个点儿L了厨房也没多少羊肉,夫人您先等上一会儿L,老奴这就看看。”
等她一走,亦泠便脱了披袄坐在炉边烤火。
十多年前,尚在人世的孝端长公主说炙烤羊肉这等食物是蛮子吃的,不该出现在贵族餐桌上。
于是上京所有大户人家都将炙羊肉弃若敝屣,钟爱这道吃食的亦泠便被母亲拘着再也没吃过。可是每当亦昀馋这个味道了,母亲就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他自个儿L悄悄吃去,别被人看到。
这么多年了,亦泠再也没尝过一口,也就渐渐不再挂念那个味道。
今日不知怎么了,她就特别想吃,想吃个畅快。
不一会儿L,锦葵在长廊外布置好
了桌椅,尽头也传来了脚步声。
曹嬷嬷领着人搬来炉子炭火,自己手里则端着切好的羊肉薄片。
“夫人,前头刚刚说大人也回来了,老奴去请他过来一同用点炙羊肉吧?”
竟回得这么快。
真是扫兴。
薛家和亦家那边都摆平了吗?
亦泠噘噘嘴,去桌前坐着,侧头瞄了眼曹嬷嬷手里的羊肉。
“一共就这么点儿L羊肉,我自个儿L还要省着吃呢。他一个六尺高的男人,一顿吃能下半头羊,好意思吗?”
“我什么时候一顿能吃下半头羊了?”
背后有熟悉的声音冷不丁响起,亦泠浑身一紧,僵坐着没动,眼珠子转了一圈,才缓缓回过头去,笑着说:“呀,夙夜在公的谢大人回来了呀?”
谢衡之就站在月洞门下,隔得不近不远,恰巧能看清她的皮笑肉不笑。
可廊下的盏盏宫灯太烁亮,熠熠照在她脸上,让那假笑看起来都有几分灵动粲然。
原本打算径直回书房的谢衡之突然调转方向,在她对面坐了下来。
然后从锦葵手里拿过木夹,将切好的羊肉一片片铺到滚烫的炉子上。
安静的廊下响起滋滋的声音,浸出的油脂顺着肉片滑动,肉香四溢……
亦泠的视线慢慢挪到谢衡之脸上。
还真蹭啊?
谢衡之垂着眼没看她。
肉片切得薄,变色便熟了。他将其夹起,放到一旁瓷盘中,又夹起一片生的羊肉铺到炉子上。
在亦泠以为可以动筷子了的时候,他却突然开口。
“说吧,为什么砍人家牌位。”
原本盯着羊肉看的亦泠倏地抬起头。
他一只手拿木夹,另一只手扶着袖口,一举一动都状似执笔挥毫般端雅风流,话也说得心平气和。
可亦泠就是感觉到了一股无形的威压。
哑然半晌,亦泠手指揪着袖口,面容却平静,理直气壮地说:“我吃醋。”
谢衡之烤肉的动作顿了一下,抬眼看过来。
目光一对上,亦泠的手指轻颤了下,但依然勉强维持着面上的镇定。
“整个上京都说你喜欢那位姑娘,我在江州都略有耳闻呢。”
见他没反驳,亦泠壮了些胆子,语气里也带上了几分阴阳怪气。
“听说你毁了人家两桩亲事,后来还在新婚之夜把人家夫君调去了东南,有这事儿L吧?”
谢衡之依然不说话,只是继续翻烤着羊肉薄片。
眼睛一垂下来,亦泠就看不出他什么意思,只能轻哼一声,说道:“我作为明媒正娶的妻子,成天受这个侮辱,去小小发泄一下不过分吧?”
如今的亦泠当然知道这些都是假的,她这么说,除了能给自己的行为找一个借口外,也想看看谢衡之会怎么回答。
谁知他硬是不急不躁,慢悠悠地翻烤了好一会儿L羊肉,才扯着嘴角
冷笑。
管砍人家御赐牌位叫小小发泄?
他抬起头,直勾勾地看着眼前这个鬼头鬼脑的女子。
“你放心,我心里只有夫人你。”
亦泠:“?”
她浑身突然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脸上的神情也僵得不能再僵。
怎么会有人说这种谎都说得如此脸不红心不跳的?
“是、是吗?”
“自然。”
谢衡之继续面无表情地说,“夫人沉鱼落雁闭月羞花,才高八斗腾蛟起凤,世间男子谁不倾心。”
亦泠:“……这倒是实话。”
她假意低头拂了拂发丝,遮掩了尴尬的神情,嘴上又不甘示弱,“不过人家亦小姐也不差,是个名动上京的美人呢,也不缺男子爱慕的,谁知道大人曾经有没有为之倾倒呢。”
“你大可放一万个心。”
谢衡之撩眼盯着她,轻笑了声,“徒有其表,纨袴膏粱,也就只有那些垂涎美色的男子会为之倾倒,与秀外慧中的商大才女自是无法相比。”
亦泠:“……”
他还没完,继续说道:“你我相识多年,应当知道我绝不会喜欢亦小姐那种绣花枕头。”
不喜欢就不喜欢,做什么要人身攻击!
亦泠正想和他好好辩驳一番,他却站了起来,接过锦葵递来的湿帕子,擦了擦炙过羊肉的手,随即头也不回地朝书房走去。
长廊忽然就变得寂然无声。
左一个“纨绔膏粱”右一个“绣花枕头”萦绕在亦泠耳边,气得她咬牙切齿。
一低头,却见谢衡之已经将羊肉薄片全都炙好,细致地堆叠在她面前的瓷碗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