邰谙窈朝皇后看去一眼,皇后神色如常,哪怕外间人心惶惶,她依旧没有半点慌乱。
平稳得令人忍不住烦躁。
而这时,高嫔知道和杜修容争执无用,她忍不住地抬头朝太后看去。
太后收到她的眼神,心底顿时凉了一片,她蓦然握紧了佛珠。
因着高嫔是她亲自带入京城的,再加上皇儿不肯给其高位,对她又很是平淡,太后心底对高嫔一直有愧,但现在,太后只觉得额角一阵作疼。
她怎么也没想到高嫔这么作死!
她了解自己的孩子,皇儿最厌恶被人算计,
当日高嫔在殿内燃香给皇儿下药,已经惹得皇儿不喜。
高嫔哪来的胆子敢假孕?!
不论是混淆皇室血脉,还是欺君之罪,都够高嫔死上百回不止!
太后胸口剧烈起伏了两下。
高嫔做这些事时从始至终都是瞒着她,不论是下药还是假孕,如今事情暴露了,高嫔知道来找她收拾烂摊子了?!
太后想撒手不管,但她看向高嫔祈求的眼神,沉默了许久,终究是没能狠下心。
太后转头望向时瑾初,她低声:
“皇上。”
邰谙窈眼睑一颤,她没说话,只是拉着时瑾初衣袖的手紧了紧。
时瑾初没看任何人,他眼皮子都没掀起一下,让人看不清他眸底的情绪,只听得见他语气格外平静道:
“时辰不早了,来人,送太后回去休息。”
高嫔难以置信地抬头。
太后也愣住。
众人蓦然噤声,她们差点以为是自己听错了,等回过神来,都不由得咽了咽口水,满殿静得落针可闻。
邰谙窈呼吸也不由自主地轻了轻。
时瑾初仿佛没什么都没察觉到,他轻描淡写地问:
“要朕再重复一遍么?”
没人敢让他重复,立刻有宫人跪在太后跟前,他额头都溢出冷汗,艰难出声:“太后娘娘,请。”
太后怔怔地望着她唯一的孩子,明明时瑾初就坐在她跟前,就仿佛和她隔了很远的距离。
许是她常年在外礼佛,时间久了,她居然也有些不认识自己的孩子了。
他被先帝亲自养大,惯来霸道自我,不许别人插手他的决定。
哪怕她是他的亲生母后,也同样不许。
或许是她沉默得久了,时瑾初终于回头看向她,于是,太后将他眼底的平静看得清清楚楚:
“母后,您如今是太后之尊,合该颐养天年,被人好好敬重,而不是替高家操劳。”
哪怕是最后一句话,他也咬得不轻不重。
他眼界太广,也站得太高,这底下的人或是谄媚或是讨好,或是冷清或是狠毒,都没什么区别。
于他而言,压根不需要在意这后宫女子,这批不如意,再换下一批就是。
太后不喜某个妃嫔,出手整治,时瑾初问都不会问一句。
但她不能二翻四次替高家谋划。
邰谙窈偏头望了时瑾初一眼,很快,她垂下眼,把因他今日处处替她安排而生起的某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彻底按下去。
他薄凉成习,给每个人都划了一条界线,不许人越过去。
太后都是如此,遑论其余人。
若真的对他生出期待,也只会落空。
她什么都没有,也不聪明,唯独还算清醒,自然不敢将自己的喜怒哀乐全部交给他。
时瑾初不知某人将壁垒固得越来越厚实,在太后走后,高嫔也彻底安静下来,时瑾初让人去搜查钟粹宫。
而这时,时瑾初忽然转头看了她一眼,低声问她:
“怎么了?”
邰谙窈一顿,她轻垂眼眸,摇头:“臣妾没事。”
时瑾初垂着视线望向她,他没说信不信,只是再问:
“当真?”
邰谙窈没再说话,他惯来敏锐,她也不觉得自己能骗过他,她偏头靠在他肩膀上,低声:“臣妾还是觉得疼。”
她声音轻软,如今放低,透着些许倦和疼,加上脸色苍白,说服力很高。
有人望着她头顶许久,视线停留在她苍白的脸颊上,最终还是没再问,他握住她的手:
“谁让你非要跑出来。”
他声音淡淡,是没好气地训斥,好像话里有话,又仿佛只是错觉。
话落,时瑾初皱眉,手背碰了碰她的额头,没摸到冷汗,才松开手。
皇后坐在一旁,她冷眼瞧着他们旁若无人的模样,又平静地移开视线。
但别人没有她那么好的心态,怔怔地望着这一幕,哪怕早知道仪昭容得宠,也忍不住地心底酸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