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傅趴在桌子上,下巴枕着冻成冰棍的右手,左手不太利索地将废纸揉成一团,眼睛像小海豹,没了神采。
早知道会这么一贫如洗,在他体力还好的时候,他就去长白山挖一些人参。
小傅挠了挠头,又提笔写:“我的蛋壳可以卖钱,是非常罕见的稀有金属,你可以拿去卖了。”
写完又觉得不妥,如果蛋壳留在这里,明轻轻说不定会猜到他并没能回到他自己的星球。
而且流落到市场上,会给明轻轻惹来麻烦吧。
小傅陷入了沮丧,吹了口气,额前刘海拂了拂。
他再次将第二张纸揉成一团。
一开头,又是“明轻轻”。
这三个字小傅写得最多,现在即便是用左手,也能写得很熟练,很好看。写到这三个字的时候,小傅的心跳总会像要跳出来,磕磕绊绊地想要从海里蹦到岸上。
然而除了这三个字之外,其他的部分,小傅思来想去,也没想好怎么写。
小傅想写一些“虽然我回去了,但你不要忘了我,如果能偶尔想起我就太好了”之类的话,然而又羞于启齿,觉得自己不过和明轻轻认识了三个月,就这样要求她,像个卑微索求感情&#303
40;讨厌鬼。
于是写了又划掉,划掉又重写。
最终小傅满腹愁绪,仍然一封完整的信也没能憋出来。
他心中流淌的感情像是幽蓝色汪洋大海,冰川矗立在海面,能表达出来的不过是巨大的海面上一艘小小的嶙峋的船。而在这艘孤单的船上,他用歪歪扭扭的文字写出来的,又不过是船桨上其中一颗螺丝钉上的一颗小小的黑点。
船上的人快溺死,而明轻轻仍一无所觉地站在岸边。
那么好像也没有必要在船经过的时候,把水花溅到她身上去,给她带来不必要的负担。
小傅最终只在纸上留了两行字。
外面的天色彻底暗下来。
时针转到了晚上八点。
小傅终于完成了这封信。
他放下铅笔,学着地球人经常做的那样,朝着信纸吹了口气,将纸张叠了两叠,然后从蛋壳上抠下来第三块,剪成了金色麋鹿的形状,小心翼翼地贴在了信封上面。
朴素的信纸由酒店的备忘录折叠而来,没什么特别的。但却由于这一块散发着奇异瑰丽颜色的麋鹿金箔,而变得像是古老宫廷的纯金信物,仿佛展开这封信,就展开了一个外族少年懵懂青涩的心。
小傅将信封放入了明轻轻的行李箱中。
这个时候他已经快不能动弹了。
冰霜蔓延到了他的左臂,衣服下面已经失去了原先肌肤的颜色,而变成了一种死气沉沉的惨白色。脖子倒是还能动弹,但是脖子以下全是冰。
比起这个,更加严重的是小傅脑子里的精神暴动,像是有把电锯每时每刻在脑子里旋转切割。
他以前未破壳时听说有一位骁勇善战的将军,退役后因为易感期精神暴动无法疏解,而酿成惨剧,还不清楚是怎么回事,现在倒是切身体会到了这种半边身子被悬挂在地狱的感觉。
因为基因过于强大,精神暴动发作起来就越是无法控制,仿佛随时都在失控的边缘。
这让他不敢打开浴缸的热水莲蓬头跳进去。
这里是闹市区,万一又和前几次一样失控,以他现在体内精神力疯窜的程度,肯定死伤无数。何况这样做其实也没有什么大的用处,该来的还是会来的。
小傅犹豫了一会儿,选择了一个折中的方案。
他艰难地把自己弄进了浴室,拧开了热水管,让热水慢慢流淌到浴缸里,水蒸气散发出来,充斥了整个浴室。这样会让他结冰的速度慢一点。
然后,他挪到浴室的窗户边上,坐在一把椅子上,出神地看着窗外。
窗外阴云压得很低,雨下得很大,寂寥的风刮过停在酒店下方的几十辆车子,因为建筑物阻挡,小傅看不见太远的地方。
他只趴在窗前,下巴搁在手臂上,垂着眼睫,一瞬不瞬地望着酒店楼下,像之前每一天他都在做的那样,开始了他的等待。
明轻轻什么时候回来?
他快撑
不住了。
*
尽管今天大雨,但丽枫大厦周围仍围得水泄不通,几条街道之外就拉起了警戒线,保安严防死守,防止粉丝混进去。
因为这里晚上有一场颁奖典礼。
“快,别玩手机了,车子快停下来了。”小周眼见着长/枪短炮都围了过来,明轻轻还在低着头看她的手机,忍不住急道:“你怎么心神不宁的,没事吧?”
“没事。”明轻轻蹙着眉,用两根手指将物业发过来的图片放大。
小周瞥了一眼,被图片上的惨状吓了一跳:“怎么了?这不是你小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