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阿洋笑了一声。
转过头,嘴唇被血染的殷红,看上去有些妖冶,“当然,这些话你听听就算,念在我救你一命的份上,不要说出来哦。你只需要帮我转告顾缠,让她忘记我,往后好好和唐励尧相处,千万不要内疚,不然,我会死不瞑目的……”
简南柯的大脑是懵的。
阿洋实在太爱演戏,根本分辨不出他是在说真心话,还是想以此让自己放弃内心的挣扎,
从这里逃走。
神龛颤动的没之前剧烈,袁不归的力量有膨胀的迹象,阿洋喝道:“快滚!”
“谢谢,我会转告的。”留下来确实没有意义,只能为血祭贡献一份力量。简南柯转身,踉踉跄跄的踩着满地珍珠粉末,往楼梯口走去。
等爬出环形楼梯,上去地面,翻|墙而出之前,简南柯瞧见那扇“门”再度消失,地面上被砸出的窟窿也不见了。
地下传来一重重震荡声,像是有什么重物不断下坠。
几分钟后一切恢复如常。
简南柯沉默了会儿,深深吸了口气,沿着上山的路回去停车的地方。
他知道耿陈没那么快走,一定会再等他们一会儿的。
强撑着下山,等看到车影时,简南柯这口气终于散去。
耿陈拿出车载急救箱在帮裴东越包扎,白小禾则以仅存的灵性护住奄奄一息的谭梦之。
他们焦急的透过后窗玻璃往回看,没办法等太久啊,再等下去这俩人也要没命!
“是简哥哥!”白小禾听到声音。
耿陈转头,便瞧见血人般的简南柯倒地,从半坡往下滚。
耿陈连忙跳下越野车,飞奔过去接住简南柯,往后看:“阿洋兄弟呢?”
“走吧。”失去意识前,简南柯只说了这两个字。
耿陈从逃出来一直忍到现在,此刻眼圈终于红透,将简南柯扛上车。
“你照顾他们。”耿陈交代白小禾一声,开车下山,去往最近的医院。
等将他们安顿好,立马联系家里人。
一米九的彪形大汉,蹲在医院走廊上哭的像个三岁小孩儿:“爸,您再生一个出来继承家业吧,我也不干了!您就是让我去挑粪我都不要干这行了!太他妈遭罪了,不,是太他妈糟心了!”
*
天火台上,孟白将诅咒术维持到极限,被反噬的实在撑不住后,松开点“狼”眉间的手指。
“狼”旋即倒地。
顾严从他脑袋里出来:“我感觉不到他了。”
谁知道这种“人格”属性,是死了、消散,还是回神龛了。
“最好不要消散。”孟白微晃,幸亏被唐励尧扶住,“若消散了,咱们等于给袁不归治好了病。”
“您没事吧?”唐励尧问。
“还好。”孟白说。
唐励尧跳出火线回已经倒地的顾缠身边,将她从地上抱起来。
琵琶女耿歆上前,脸色极差:“我爸用特殊手段联系我,我弟那边情况不太乐观……”
特殊手法没办法传递太多消息,只说:“伞解体。裴东越、谭梦之危,简南柯伤,阿洋或死”。
唐励尧听见“阿洋或死”四个字,心中骇然。
去看顾缠,她仅仅轻皱眉头。
就像之前猜测她可能就是“油”本尊,她不相信时一模一样的态度。
当晚他们便离开了天火台,驱魔族不再怕暴露似的,带着他们走捷径出去的。
飞机转火车转汽车,第二天中午才抵达那家医院。
裴东越毕竟身体底子优秀,已经脱离危险,只剩下谭梦芝还在抢救室里。
简南柯未受内伤,极度虚脱外加皮肤开裂,浑身被纱布缠着,像极了木乃伊。
他醒来的
早,等顾缠和唐励尧敲门入内,勉强挤出一丝微笑:“你们两个来的比我家里人还快。”
唐励尧说:“因为你大伯受了点伤,得休息两天,我们先过来。”
同时他意识到一个问题,他们不是两个人,是三个人。
顾严和他们一起进来的。
简南柯瞧见唐励尧总往顾缠右侧看,心中明白了:“我看不见顾严,我的灵性被珍珠伞抽干了,暂时成为普通人,也可能今后都……””
阿洋赠与的灵性只是一记兴奋剂,用过便会消失,保存不住。
不等人安慰,简南柯朝顾严的位置望去:“你挺难受吧?你能听见我数落你,我却听不到你数落我,是不是将你急死了?”
“呵……”顾严听闻珍珠伞解体,早猜到了,出发前从天火台拿了显影粉,一下现出身形:“我能给你嘲讽我的机会?异想天开。”
简南柯:……“谭梦之情况怎么样?”
顾严正为此心烦,因为谭梦之的情况非常不乐观,和唐励尧之前一样,生死一线。
他们家的油,祖传法术都是用来改造男性的,根本不知道能不能改造女性,不好拿来做实验。
即使可以改造女性,谭梦之被蹀躞邪性寄生那么多年,必定会排斥,不容易改造成功。
现在仅剩两个办法。一个是等医学奇迹。
一个是他将蹀躞邪性释放出来,让蹀躞邪性重新寄生谭梦之。
可一旦释放,他再也控制不住“油”,势必会朝顾缠倾斜。顾缠将会正式进入结茧期。
“将军”遭受重创,近来会沉寂一段时间。但谁知道他会沉寂多久?顾缠又需要多久才能破茧化魔蛾?
“将军”的可怕都已经见识到了。
如今外公力竭,驱魔族元气大伤,他没了“油”之后,也会和简南柯如今的状况一样,变成普通人。
只剩下一个不顶用的唐励尧,顾缠怎么办?
“简大师,阿洋呢?”顾缠已经从耿陈那听到了前半段,想知道后半段,必须得问简南柯,“死了就是死了,没死就是没死,或死是什么意思?”
简南柯提及阿洋,强撑起来的精神迅速垮掉:“因为我没亲眼看到他死,不愿意相信他死了……”
“哦,谢谢你简大师。”听完他的讲诉,以及阿洋让转告的话,顾缠点点头,一刻也没有停留,转身出门。
她在走廊的塑料靠背椅上坐下。
她斜对面坐着面容灰败大受打击的耿陈,白小禾躺在椅子上睡着了,脑袋枕着耿陈的大腿。
他们都在等抢救结果。
唐励尧买了瓶温过的矿泉水,走来顾缠身边坐下,拧开盖子递给她。
这次他一句话也没安慰顾缠。以他的立场,无论说什么,都像是落井下石。
单凭阿洋让简南柯转告的话,依然是绿茶本性不改。可就算知道阿洋真正的心里话是什么,唐励尧认输,心中服气,同时也非常难过。
沉默着不知坐了多久,顾缠歪靠在他肩膀上:“帮我一个忙吧?”
唐励尧:“嗯?”
顾缠凑他耳边说一番话。
唐励尧蹙眉听着,沉默了将近十分钟:“你准备好了么?”
顾缠思考着问:“这话好像应该我问,你准备好了么?”
唐励尧
微愣,领悟她的意思后,认真斟酌许久,终于点头:“准备好了。”
他二人对视了二十几秒钟,以眼神达成最终的默契。一起站起身,重新回到简南柯的病房里去。
顾严站在床尾处,简南柯正与他谈论着什么,两人进来后,他们便停止了话题。
关上门,唐励尧先走上前来,撩开自己的袖子:“严哥,我发现我有一点不对劲。”
“怎么了?”顾严转身面向他。
简南柯本也疑惑,但从他的角度竟瞧见顾缠悄悄绕后,并对他摇了摇头。
他猜到顾缠想干什么了,不等他做出反应,唐励尧已然朝顾严出手!
他攻击的是顾严灵魂体的头部位置,因为蹀躞邪性就在这里。
唐励尧用“油”定住了蹀躞邪性。
顾严根本不防备,难以置信到无法做出反击。刚反应过来,背后再传来一股蛮横的吸力!
他动弹不得,感受着身体里的“油”一点点被抽离。
“顾缠!”顾严怒急,‘你在干什么?!”
顾缠说:“哥,别再拦着了,能和将军拼一拼的只有我啊。”
顾严挣扎不脱:“你拿什么拼!远的不说,你能熬过整个结茧期吗?!瞧瞧这些驱魔人都成什么样子了?再瞧瞧外公,他耗干自己施展诅咒术,可能命不久矣,往后还有谁可以护着你?!”
“还有我啊。”唐励尧被蹀躞邪性的力量冲击的浑身发颤,“严哥,我已经不是之前那个为抓小邪灵,莽撞到会往自己腰上捅一刀的傻子了。”
顾缠劝他不要抵抗:“你也知道外公命不久矣,终结油人的诅咒,是他这辈子最大的心愿,对不对?”
油人的悲剧起于她,也只能终于她。
何况必须得救谭梦之。她知道,顾严心中是将谭梦之当亲人看待的。
顾缠的手掌贴在他后心窝上,源源不断吸取着“油”:“哥,从来都是你为我做决定,这回,换我为你做一次决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