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微垂下了眼,弯了弯嘴角:“没事。”
“听说下周音乐教室要用来给校合唱队排练来着。”安思远自然地转开话题,“到时候我们就不能在这里练十大的节目了。”
下个月是十三中一年一度的“十佳歌手”初赛,安思远和郑微虽然没有参加,但作为器乐社的新成员,他们要一起上台表演热场的特别节目。
“那怎么办?我钢琴在我老家放着,暂时移不过来。”郑微有些无奈地道。
“要不,去我家好了。”安思远略微思索了一会儿,开口道:“其实去我老师家也行,但是我不太好麻烦他,还是去我家吧。”
“好。”郑微点了点头。
“行,那到时候放学我去你们班找你。”安思远弯腰拎起了书包,反手向郑微挥了挥。
“诶,等一下。”郑微在他背后轻轻唤了一声。
“你带伞了吗?”
“没呢,怎么了?”安思远摸了摸空荡荡的书包袋,疑惑地看了他一眼。
“一会儿准下雨。”郑微指了指灰漆漆的天幕,笃定地道。
第18章
遗憾的是,安思远当时并没有把他的话放在心上。
告别了郑微,他原本想去水子巷里吃个饭就回去上晚自习,谁知道穿过南山公园的时候,天上忽然“轰隆”一声泼起了雨。
南山公园中心是个巨大的露天湖,没遮没檐的,豆大的雨点劈头盖脸砸下来,几秒就把他给砸懵了。
“我去……真有这么倒霉……”
安思远郁闷地望了望四周,发现竟然连一个避雨的亭子都没有,便只好认命地把校服盖在头上往前冲。
这雨下的又急又猛,还没跑几步,他的肩头便被淋湿一大半,就连运动鞋也成了个带孔的水瓢,每踩一步,海绵似的鞋底就“嘎吱”一声往外喷水,溅起的泥点把校裤边缘都弄脏了
又往前跑了好一段,安思远才看见能避雨的亭子。小小的一个八角亭,里面竟然毫无缝隙地塞满了人。
他抹了一把脸,从柱子边上艰难地挤进了人堆里。里面大多是在公园散步闲逛的大爷大妈们,还有不少是老相识,这会儿凑在同一个亭子里更是聊得起劲。
“哎哟李老师,好久不见你啦,最近身体还好吗……”
“您闺女在哪上班呢?国企?诶国企好啊!”
“我就住在公园附近,晚上天天去广场跳舞的,什么时候有空我们多聚聚……”
安思远倚在柱子边上,百无聊赖地听着老头老太们热切的攀谈。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裤脚,那里已经从原本的深蓝色洇成了黑色,又湿又冰地黏着自己的脚踝,像一团水草。
亭子前的台阶被雨冲成了个小瀑布,一层一层的浪从上边往下涌,把坛圃上那些黄黄白白、米粒一样的小花浇得蔫头蔫脑,无精打采地躺了一大片。
周遭的空气是腥的,有从湖底冒上来的腥,也有花草树木沾了雨后挥发出来的腥,但中和起来的气息并不特别难闻,在这初春的傍晚带来了一股清凉的意味。
除此之外,还有一种味道——
安思远动了动鼻子,那是一股甜腻又温柔的味道。他猜测是那些老太太擦在手上的护手霜或者雪花膏,幽浓的香气像生在崖边的雪兰,把整座小亭给团团围了起来。
他莫名有了种亲切感。
——或许这就是“奶奶的味道”吧。
安思远有些怅然,可惜他这辈子都来不及见他奶奶一面了,更不知道她如果在世,身上会不会也带着这种温柔的香气。
听安陆说,他奶奶名唤温不茹,是上世纪名门的大小姐,曾祖父是满清时声势煊赫的名臣,父辈在民国时期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
“《诗》有云:柔则茹之,刚则吐之。然维仲山甫,柔亦不茹,刚亦不吐。”
安思远想,他奶奶温不茹应当如她的名字一般,是个做人刚正、活得恣意快活的女强人。只可惜自古红颜多薄命,她在生下安陆后不久,便因心脏病突发过世了。
温不茹死后,安寄鸿念了她大半辈子。不仅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