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曾经是到过福利院调查的,和老院长也有过攀谈,甚至连我祸从口中的小事都了解到了,怎么会不知道这个旁阿珠。
如果这个旁阿珠还在,且真的是小杨阿姨的妹妹,那她一定对当年的事有所了解。假如她想为自己的姐姐报仇,应该会和张明生亲近一些才对。就算她不想亲近,张明生也应该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可每年过节,孩子们收到的长辈的礼物就只有张耀年和唐太送来的,根本没有一个姓旁的人。张明生也从没提起过这个人。
这其中难道有什么隐情?
没等我要继续问下去,老院长就开始讨伐:“以后你回来,不许你乱讲话,那个被你吓过的小孩,现在更怕人了,大家都不知道要怎么办。”
被我吓过的小孩。
我若有所思。
张小元。
差点把这个孩子忘了。
我还想着先张明生一步,将他养成自己人,怎么只见一面就直接变仇人了。听着老院长的教训,我硬着头皮嗯嗯了几声,就这么挨了五六分钟,终于找到机会挂断了电话。代价是下次去福利院,我要花费一半工资为孩子们买玩具和零食。
本来想直接离开,但鬼使神差的,我回头望了一眼。
远远的,我看到张明生手臂上挽着外套,白衬衫湿在身上,在夜色里微微泛蓝。他似乎一下子就注意到了我,微微扬起了头,朝我这边看来。
不知为何,我耳边回想起指针走动的声音。
咔哒。短暂,细脆,来自精妙的机械,能开动象征时间的走向。
我想到张明生。
三十五岁的张明生。
他走路没有声音,一旦发出声音,就说明他想要证明自己的存在。他更稳重,也更胸有成竹,他不再征求谁的意见,要求谁的肯定,更不会轻易冲动。
还是不同的,我想,一开始使我倾心的张明生,和与我同居八年有余的张明生,是完全不同的。
讲给别人听,别人也会觉得好笑。
他们是同一个人,但他们却不是同一个人。
年轻且无罪的张明生,除却那些在记忆里泛黄的老旧影像,他的一切,只使我感到哀怜。
我虽然有机会重温那些年轻时细小的心动和憧憬,可看着他如今的面庞,我总是难以避免地揣测:究竟是什么时候,这个青年人开始成长,开始转变,开始用深而远的眼光和游刃有余的手腕操纵局势。又是什么时候,他开始将跳舞时展现的片刻癫狂放大,如同黑色的幕布掀开,面前一把流光溢彩的匕首,凭空生起,然后垂直扎入我的心脏。
我目睹过这一切,又斩断了这一切。
阴狠也成熟,且使我恐惧的张明生,早已浸入冥河。
现在纠结这些不同,就也失去了意义。
我转过头,独自离开了。
回家洗澡,睡觉,对着镜子给自己挂彩的脸抹了些碘酒。这个时候的张明生下手大多还是蛮力,我还算扛得住。
躺在床上时,我浑身酸痛,打算检查一下短信箱就睡觉。
一整天过去,我只收到了两条短信。
一条来自李译,早上七点发来,说他和其他朋友出去玩,今天不回来,没有句号,只有一个吐舌头的符号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