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福利院,我十分沮丧,招了一辆的士,刚要开门,手机响了。的士司机看我不方便,下车帮我,来回一分多钟才坐好。
这时铃声已经不响了。我掏出手机一看,发现刚刚打来的是张明生。
正在我犹豫要不要回拨的时候,屏幕再一次亮起。
我想要逃避,因此望向窗外,看到前方有一个红色的广告牌,是某种年轻人爱喝的碳酸饮品。车速不快不慢,我们与它擦肩时,一只喜鹊轻巧地落在了上面。
手机仍在响。
司机是一位有点年岁的阿伯,或许是见我一直不接电话,笑呵呵地开口:“和家里人闹矛盾啊。”
我干笑两声。
“那就是和女朋友吵架,她生气了,夺命连环call咯,”司机阿伯继续猜测。
我哪敢再讲话,抓起手机就按了接听键,叩在耳边:“喂?”
“这么快出院,”张明生在那边讲。
听不出他的语气。
“嗯,”我低头,看着自己外套上的扣子。
“我最近很忙,在搬家,工作完总是很晚了,所以没有联系你,”张明生又讲。
“搬家?”
“嗯,”张明生讲,“我在红寓。”
我愣了一下。
他直接搬去了红寓。
我一时说不出话。
张明生又讲:“来看看吗?”
我挂断了电话。
我曾以另一个人的身份住在那里,对它本应该毫无留恋。
可半个小时后,的士车门打开,那栋墙面砌了颜色的旧建筑又一次出现在我的眼前。
没有看守,没有门禁,大门空荡荡地开着。
路过荒芜的花园,走进正门,客厅的窗帘都拉开着,光线明亮。其中的摆设并不多,连地毯都没有铺上。只有孤零零的沙发安坐,像几座柔软的矮堡。
玄关,客厅,楼梯。
一切都那么熟悉,没有改变,甚至比记忆中的更新一些。
角落里,摆放着一把轮椅。
“只要我关上门,我们就又回到从前。”
一个声音从我身后响起。
我转过头去。
张明生不知道是从哪里冒出来,他向前走了几步,和我隔出一些距离。
我看着他,讲道:“现在的我们,才是从前。”
说罢,我又转过头,微微扬起,看着通明的光线中缓缓旋转飞扬的尘埃。
“我只是想,假如你和我站一起,很多事都会不一样,”张明生走近了一些。
“一起?是死在一起吗?”我平淡地说道。
我们两个就死在这里,死在一起。
张明生的声音再一次响起,他用手捉住了我的发尾:“头发长了。”
“让我想起,”张明生顿了一顿,“未来,某个未来。”
我拄着拐杖,毫不犹豫地往前走了两步,和他拉开一些距离。
我转过身,看着他。
他也看着我。
他瘦了一些,脸上含着微微的笑意,说道:“那样的你,是可以完全属于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