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边遭受折磨一边爱他又恨他的人生。
我宁愿那场烟花结束后,我们再也没有见过彼此。
又是一阵沉默。
在我的睫毛提心吊胆地眨到四十五下时,张明生说:“分开以后你想做什么?”
我答:“不做什么,就只是生活而已。”
“睡吧,”他说,“等你睡着我再走。”
“如果想让我好好睡,就不要忽然闯进来,”我闭上眼睛,“至少该敲一敲门。”
“如果你知道是我,还会开门吗?”
“……”
“我没有敲门,是因为我知道答案。”
我沉默了。
我和张明生如今的关系,处于最亲密和最陌生之间。张明生心里清楚,我究竟想往哪一边迈步。
他的身体随呼吸起伏,好像睡着了。
让我问不出他还要去哪里。
我其实不想问,只要他不去死,不把自己往牢狱或地狱里送,他去哪里都和我无关,我可以永远不同他见面。
“张明生,”我喊他。
“嗯。”
“不要死。”
他没有说话。
“可可现在还没有出生吧,”我问。
我轻声讲:“假如我们都找不到她,她就会被抛弃在某个角落里,像你我一样孤独地长大。”
“或许,她根本不会长大。”
仰望着黑暗的虚无,我眼中一湿。
可可小时身体一直很差,如果不是我们一直执着地要求医生治疗,她或许早就再次托生别人的家庭。
如果没有她,我们这个家,怪物一样,漩涡一样的家,又会变成什么样子呢。
我任由眼中的潮湿慢慢涌出来,喃喃道:
“她很爱你,小孩子,真的好笨,你对她好,她就会依赖你,觉得你是她在世界上最亲近的人。你应该记得,她不是被坑蒙拐骗来做你的女儿的,是你恰好找到了她,在她刚一睁开眼睛时,你就已经是她的父亲。”
“明生,她给了我们机会,给你,给我,给小元,一个不需要组建真正的家庭,就可以学习着呵护、珍惜他人机会,然后,我们也得到了她毫无保留的爱。”
“我暂时没法和你在一起了,明生,我对你仍然有感情,我想我这一生都不会对别人有这样深的感情,所以我希望你不要死,我们还有很多事要做。”
“可可教会我一些东西,我又要去教小元,我想他不恐惧也不拘谨,我想让他明白,这世上有地方是完全属于他的,他可以安心睡觉。”
“那你呢,””张明生问,“这些天,你睡得好吗?”
“我,我已经长大了,我在哪里都应该睡得着。相信我,很快,很快,你也可以睡得很好”
“你想我告诉你她在哪里吗?”张明生好像忽然活过来一样,蹭吻上来,他好像没有刮胡子,颊边湿凉。
“你不告诉我,我也会找,不停地找。”
“你已经提前找到小元,两个小孩,总不能都先受你笼络。”
我感到无语,眼泪也收了回去。
又不是进行军事竞赛,宝藏挖掘,有什么好攀比。
我讲:“你真的不应该死,你应该多受一点折磨,像曾经的我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