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哭……”
一个清亮亮的声音跟在他后面唱了起来:“碰了一下不要紧,不要紧,三月里滴妞妞哟,妈妈给你揉揉,你莫哭……”
温能数下意识跟着应和:“妈妈不是不疼你,锅里的糕糕要糊咯——”
唱到最后,温能数愣在那里,无数个乡间可能都唱同一个小调,但是山有百种,水有百味,养百种人,普通的百姓们不懂什么大吕黄钟,更不懂什么诗经礼乐,他们只知道唱自己所爱,唱自己所想,这是他.妈妈编的词,除了他,不就只有——
温能数几步走到路边,掀开厚厚的灌木,看到荒芜疯长的杂草间,他的小妹眨巴着黑亮亮的眼睛懊悔又讨好地望着自己。
“你出来!”温能数把灌木和杂草踩平,将自家小妹拎出来,虎着脸问:“你不睡觉,跟在我屁.股后面做什么?也不怕大虫吃了你!”
温小妹苦着脸,被大哥哥拽着却不停往后转身,温能数狐疑地瞪她一眼:“你往回走做什么?”
他一只手还抓着小妹的手,自己走进灌木里,发现了一个灰扑扑的小包裹静静躺在杂草中间,像一个被丢弃的小动物。
温能数皱起眉头,将小包裹拎了出来,瞪着小妹:“你个小妮子,这是想干嘛?要造反呢?我要是不哼歌把你哄出来,你是要跟我到外县去呢?”
在大哥哥的询问中,温小妹支支吾吾半天,最后说了实话:“我,我也想去淮南读书。”
不等温能数指出自己是异想天开,温小妹就补充道:“哥哥听完我说再骂,我听说淮南城里教书的都是女先生,这件事我已经找好几个淮南来的客商打听过了,他们都说的确是这样。我是这样想的,虽然过去也没听说妞妞也能识字上学堂,可咱们县不是也不让咱们家的人上学堂吗?”
“可淮南和哪里都不一样,他们既然肯教咱们这样的人家识字,那为什么不能教女的识字?他们连先生都是女的,先生不也要先学会了读书才能教别人,所以我觉得,我也可以去试试。”
温能数叹了口气,摸摸小妹的头,低眉敛目,声音温柔下来:“那小妹有没有想过,若是他们不收女子呢?你跟我千里迢迢去淮南,吃这么多苦,要是那里不收你,你该怎么办?”
温小妹躲开哥哥的坏爪子,叉着腰道:“哥哥不也不怕吗?都是一个娘生的,哥哥不怕,我也不怕。”
温能数静静地盯着妹妹看了片刻,忽然牵起妹妹的手往回家的路走去。
温小妹伤心极了,一路死命往后拖,怎么都不肯随他回去,死命耍赖求告,说着说着,还掉起了金豆豆。
温能数松了手,听自家从小就倔得跟个小牛犊似的,从来不爱哭的小妹抽抽搭搭地委屈了会儿,忽然蹲下去给她擦眼泪,看着妹妹红彤彤的眼睛,噗嗤一声笑出来。
“呜呜——呜——我都哭得这么伤心了,你还好意思笑!”温小妹也的确不是个能哭的,她自小就不爱哭,觉得有工夫哭哭啼啼不如办点实事,今天是实在伤心了,也得掐自家两把才能强掉几颗泪珠子,心里其实已经在想十万八千个办法怎么偷偷跟上去了。
此刻看着自小就和自己好的哥哥这么坏,她也哭不下去了,一脚踩在他脚尖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