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就是嘛,别那么激动,那些胎虫还没到化肉的时候呢。】
伴随着一声低语,鲁仁膨起的腹部慢慢又缩了回去。
显然是无目鬼停下了对胎虫的驱使。
只不过即便没了胎虫作祟和剧烈疼痛,那鲁仁如今也已经是神志不清,几乎是个废人了。
季雪庭打了一道法诀在鲁仁身上,后者闷哼一声,晕了过去。
然后他便回过头来望向无目鬼。
“我知道你真身并不在此处,所以你肆无忌惮,行事张狂,觉得自己可以任意拿捏吾等。”季雪庭轻声说道,“不过……我总会找到你,并且叫你为今日之事付出代价。”
他脸上并没有太多表情,可一字一句皆冷如刀锋,凌厉刺骨。
【唔,季仙君如今可真叫人害怕……】
就在这时,季雪庭忽然听到无目鬼发出一声疑惑轻哼:【咦?】
季雪庭眉头微皱,暗自戒备,只当无目鬼又想使别的花招,可后者却只是睁大了无数眼睛,直直盯住了天衢。
季雪庭这才发现,跟精神完全崩溃的鲁仁比起来,这位平日里疯得厉害的白发仙君,如今却安静得甚至有些反常。
在鲁仁满地乱滚的时候,他正以蛇群护卫着季雪庭。
唯一的异状也不过是在鲁仁腹部胎虫乱动之时,他不由自主伸出手,也轻轻抚在自己腹前。
可看他模样,却并不像是恐惧厌恶自己腹中之物,反倒有点儿要保护它的意思。
【不愧是上仙,即便是胎虫入体也只当无事吗——不,不对,你肚子里的那东西——】
无目鬼先是惊讶,低喃数声之后,忽然又哑然一笑。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我竟然一点儿都没发现,季仙君的障眼法好生厉害啊。】无目鬼
感慨道,【引床不同,果然所生之物也不同。是我失策了。】
“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季雪庭见他每句话都围绕着天衢腹中之物,心口微微有些发闷,面上却不显,只是声音愈发森冷。
凌苍剑跃在空中,难得泄露出一丝凌厉的杀气。
到了此时,他已经隐隐猜到,注生娃娃恐怕并非寻常引物,其中自带了胎虫虫卵,才会叫鲁仁中招。
但这样一来,无目鬼所说的天衢腹中之物……
【季仙君好凶啊。男人啊,果然牵涉到这当爹的事情就很容易激动。】
腐朽的神像逐渐受不住剑光外泄,正在寸寸崩落。
可它受到无目鬼驱动,此时竟然缓缓抬手,木头雕成的指头一点点对上了季雪庭身侧的白发仙君。
【天衢仙君,你可不要高兴得太早。你看,如今你肚子里那东西,可真真就是你们两人的骨肉,与你们二者气血相连。就是不知道,季仙君可是愿意,让一个曾经害他被剥皮喂狗的人,以男子之躯诞下你们两人的血肉化生?】
【天衢仙君,不然我们再做个交易,你替我做件事,我替你解决了你腹中这个隐患——】
无目鬼话还没说完,天衢霍然抬手,双眸之中银光大盛,宛若白炽电光倏然射向那喋喋不休的诡异妖魔。
一条数十丈长的巨大黑蛇腾然蹿起,张开血盆大口一口将绿云娘娘神像吞下。
同一时刻,一道小小的白光自蛇影中迅捷飞驰而出,挟着一道冰雪般森然的剑意,在一瞬之间便将遍布在娘娘庙屋顶、梁柱、墙壁、地面各处的数百双鬼眼尽数刺穿。
黏稠黑血喷涌而出,无目鬼霎时尖叫出声。
轰然一下,木屑四散,砖石崩落。
整座娘娘庙在一剑一蛇的攻击之下再也承受不住,烟尘四起之下彻底坍塌,化作一片残垣断壁。
季雪庭在娘娘庙坍塌之前便已拖着昏迷不醒的鲁仁,与天衢一道退出了那地方。
站在庙前停了片刻,周围终于重新安静了下来。砖石之上的残血与鬼眼沙尘般退去,想来是在方才那一瞬间,无目鬼便已遁走逃离。可即便如此,无数黑蛇却依旧狂舞不止,如同虫群一般扑到了砖石瓦砾之间,将那早已变成碎片的木雕尽数拖出,将其吞噬殆尽才慢慢散去,气势凶狠异常,叫人看着格外胆战心惊。
“天衢仙君息怒,我在它身上留了一丝剑意,迟早能找到它。”
眼看着天衢额角青筋直冒,盛怒难消,季雪庭收剑入鞘,轻声安抚道。
然后他指了指地上的鲁仁,开口补充了一句——
“现在鲁仙友的状况不好,还是先将他带回天庭,看能否有人将他肚中胎虫取出——”
说到这里,季雪庭也不知为何自己忽然顿住了话头。
大概是因为,他一个不小心,就与天衢四目相对了吧。
白发仙君如今神色也是惶惶,狂怒退去之后对上季雪庭的眼神,看上去竟然显得有些凄楚孱弱。
“阿雪,我腹中的,并不是胎虫。”
“我知道。”
季雪庭干巴巴地应道。
“这是你的骨头,和我的血肉所化之物……就像是,我们的孩子一般。”
天衢抚着自己腹部,眉目低垂,弱弱地说道。
“我,我想留下这个孩子。”
季雪庭:“……”
“阿雪,就当是我……求求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