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烟雾过后,吴青的影子影影绰绰出现在他们面前。
“小青公子,你说的地方是否便是这里?”
季雪庭盯着少年的眼睛,平静地问道。
吴青皱了皱眉,看着周遭的残垣断壁,叹了一口气。
“你之前不是说我叫君道一吗?为何还是这般叫我?”没等季雪庭回答,他又自言自语地答道,“想来应该是你还在怀疑我骗你。”
季雪庭抬了抬手,示意他看看周围。
“木芯何在?”
季雪庭笑着问。
却并不否认怀疑之说。
吴青掐指算了片刻,闷闷道:“我算的位置不会错,就是在这里,但不是此时的这里,等时辰到了,第二枚魂楔自然会出现。不过……”
“不过什么?”
听到吴青话尾的余音,季雪庭腰间的凌苍剑轻轻晃动了一下。
吴青在原地呆呆站着,目光仿佛有些迷茫。
这般又过了一小会儿,他才苦恼地拍了拍自己的后脑勺,看着季雪庭道:“我总觉得我似乎忘了些什么。可是,我却想不起来了。”
“那么你最好快些想起来。”
季雪庭冷然道。
但他此时却不再看着吴青了,而是看着自己周围——伴随着他的话语,周遭的荒景渐渐发生变化。
早已散落满地的碎砖像是被一只只看不见的手纷纷捡起叠好,然后在一道流光中倏然变回了它们初建时的样子。
荒草倒伏,变为青青幼苗,接着化为了细小的草芽,飞速地没入地底。
潮湿黑红的淤泥漏下,露出了光可鉴人的水磨石板。
精心打理的花木于暗影中摇曳,像是倏然被惊醒的梦妖一般,最开始只是边缘勾勒出几道剪影,然后渐次浮现出浓绿的花叶与殷红花蕾。
虚影交叠,化虚为实。
转瞬之间,之前还是无声无息、荒凉至极的废墟,已经变回了百年前那座精美绝伦的豪门宅院。
然而周遭依旧是极静的。
那种让人不舒服的死寂。
雍州宅邸惯用的青砖黑瓦,配着绿得发黑的树丛与血红的花朵,愈发让此处显得无比阴森幽暗。
天衢上前一步,自然而然地护在了季雪庭身边。
“我之前放出去的念蛇不见了。”
他平静地说道,仿佛这真的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应该是因为此时此刻我们所在的地方已经跟之前那片荒地不在同一个地方了。”季雪庭说道,看上去也很淡然,然后他瞥了一眼身边吴青的鬼影,“想来这就是为什么小青公子说,只要时间到了就可以了。”
吴青冲着他笑了笑,却并没吭声。
对比起来,四人中最害怕的却是鲁仁。
这位天庭书吏自之前经历过娘娘庙怀胎虫之后,对这种跟生孩子相关的凶地就十分忌惮。
鲁仁脸色有些发白,季雪庭听见他咽了一口唾液,声音也有些发颤:“季仙君,这是怎么回事啊?”
季雪庭冲着他眨了眨眼:“自然是闹鬼了。”
他的最后一个字音尚未落下,凌苍剑已经倏然出鞘,一剑刺向身后,刚好对上一只大小若猫、全身血红的怪物。
那怪物当即被凌苍剑割成了整整齐齐的两半,可就在这一刹那,季雪庭余光倏然瞥见鲁仁身后也有一道红影掠过,竟然是另外一只怪物潜藏其后,声东击西袭向鲁仁。
偏偏此时天衢正在对付另外几只怪物,而鲁仁却傻乎乎地只是站在原地,完全没有察觉到危险。
“小心——”
来不及多想,季雪庭一把抓过鲁仁甩到一边。
说时迟那时快,鲁仁一闪,季雪庭便直对上了那瘦骨伶仃的怪物,他甚至都可以看到那怪物几乎占据了半张脸的黑瞳还有咧到耳下的大口,口中牙齿密密麻麻,沾满了碎肉与血液,正贪婪地朝着他啃来。
凌苍剑尚未回转,季雪庭面无表情,直接将所有灵力灌注于衣袖之上,朝着那怪物一拂而去。
季雪庭只想着能暂避怪物利爪而已,完全没想到自己随意拂袖之下,衣袍之下忽然爆开一阵黑光,在非常短的一瞬间后,空气中有一道黑蛇虚影闪过。
那小怪物甚至连声音都没有发出一声,瞬间便化为了一片血雾,散于半空。
“这,这是……乌金羽衣?”
死里逃生的鲁仁瞪着季雪庭的衣袖,登时发出了惊叹。
“你从哪里得来如此神物——”
他只说了一半,便瞬间卡壳。
“之前发生了些事情,天衢上仙便送了我一件外袍,怎么了?”
季雪庭此时已经料理完周遭几只怪物,听到鲁仁惊叹,不由问道。
“无事,无事。若是天衢上仙,这乌金羽衣自然是想给多少都可以给。”
鲁仁含含糊糊地嘀咕道。
此时鬼宅之中无数瘦瘦小小却动作迅捷的怪物聚集而来,季雪庭也无暇多想。
他见天衢应付得游刃有余,自己也有凌苍剑在手,可以从容应对这些鬼怪,至于吴青早已被季雪庭纳入魂瓶之中,也不用担心,一行人中,只有鲁仁凄凄惨惨,又见他盯着自己外袍目不转睛,也没有多想就要脱下外袍递给鲁仁做防身用。
“不不不不用——”
结果他衣扣刚解开一枚,鲁仁反而惨叫得比之前遇到怪物时还要凄惨。
“鲁仙友?”
季雪庭愣住。
鲁仁汗如雨下,只恨自己方才被吓得魂飞魄散,以至于慢了半拍才想起来,所谓乌金羽衣,其实是某位身怀异血的上仙褪下的蛇蜕所制。
至于这位上仙究竟是谁嘛……
当时炼制出乌金羽衣的太乙真人倒是从来不曾明说,不过通明殿里消息灵通,大家也都心知肚明。
也就是某位疯疯癫癫的白发仙君才会有如此神物。
不过也正是因为仙人蛇蜕乃是极私密之物,虽已脱离本体,却也是与自身息息相关,便如同另一
道皮肤般,依旧残留着些许感知与神念。所以这乌金羽衣虽是一件极品护身法器,却也从未有任何一位仙人胆敢求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