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方旬拉起窗帘,看着车外街边的稀稀疏疏的矮楼,道:“小小一方县城怎能留得住这般妖才,总会在东京城里再遇见的。”
行商者富而不贵,往往比朝廷更看重读书人。
……
乔时为回到家中时,祖母正在指挥三哥、四哥拆开食盒,一屉一屉地摆上桌。
祖母确实只带三哥、四哥去了酒楼——去拎食盒,当苦力。
“小安回来得正是时候。”没等乔时为解下书袋,老太太就把他拉了过来,得意道,“怎么样,小安,祖母这一桌不比你娘亲做得差罢?”
原来,白其真、乔姝燕带着吴妈去城南打理铺头去了,事没办完,还未归家。
乔时为踮着脚闻了一圈,赞叹道:“好香呀!”既夸奖了祖母,又绕过了她的问题。
三哥、四哥争着告诉乔时为,哪个哪个菜是谁点的——
“这道金玉羹是我替你点的,我记得你极喜欢。”
“酥骨鱼是给祖父点的下酒菜,你莫贪吃,当心上火。”
“……”
乔时为边欢喜点头,边应道:“谢谢三哥,谢谢四哥,都是我爱吃的。”
正厅里闹声大,睡眼惺忪的乔大胆裹着一张被子出来瞧了一眼,坐下好一会儿,才打起精神。
老太太替她理了理头发,道:“这孩子,一下雪就跟黑子钻树洞了一般,整日睡得没精打采,既不出门,也不爬墙了。”
“祖母,怨不得我。”乔大胆说道,“我本就极怕冷,见了雪再更甚几分,这几日只想坐在灶头前烤火。”
正说着,老爷子闻着香味也走进来了。
“孟桂秋,你可算是学聪明了。”老爷子指着满桌子菜揶揄道,“这回不上灶头炼丹啦?难得难得。”
“休要在娃娃跟前编排我……上回,上回是不当心做坏了而已。”老太太心虚道。
老爷子帮着摆碗筷,道:“总是要会做,才能说是做坏了,若是不会嘛,便与炼丹是一个道理,架了火直烧。”
老太太不认,辩解道:“从前拉扯伯寻、仲常、姝燕他们三个的时候,不照样过来了,这几年手生罢了。”
“无怪他们早早便懂得体谅你的辛苦……”老爷子忍不住噗呲笑出声。
乔时为听着祖父母拌嘴,觉得今日的菜格外下饭,连盛了两碗米饭。
……
……
刚过完年,乔家忙了起来。
四哥乔见川已学完竹南学堂的课程,纪夫子道:“百尺高楼,为师已无法带你更上一层……好好准备五月的县学考试,跟上兄长的步子。”
又叮嘱道:“你是十一分的机灵,倘若能将多出的这一分机灵,改作勤奋、细谨,区区一场资格试难不倒你。”
三哥乔见山在县学已学满一年,有了参加发解试的资格,正巧赶上今年开科。
乔家人有些犹豫不决——县学教谕对乔见山的评价颇高,觉得他可以试试国子监解试的路子,不必着急参加京西北路的解试。
虽都是解试,二者大有不同。
京西北路州府之解试,只要在县学读满一年的学子皆可参加,到官衙请解应举即可。
只是解额极少,一州一县不过几人,老少书生齐上场,竞争之激烈可见一斑。
乔见山要比过那些深研十数年,乃至数十年的老儒生,不是一件易事。
而国子监解试,由朝廷为国子监单列解额,名额多,竞争小,中举比例大大增加。前提是要先考入国子监,成为监生,再一层层考核并拿到考试资格。
若是极出色的监生,还可由国子监推举,免解直接参加省试。
如此一来,若是能入国子监,机会更大,路也更广。
乔家人仍在商讨不决,乔见山先一步开始备考——不管是选择哪一条路,学问总是要过硬才行得通。
……
父亲则在准备二期考满的事。
上回印纸上的春秋笔法,叫乔仲常吃了大亏,而同僚贪天之功,取而代之,令他愤然。
这一回,他更慎重了几分,不敢把注压在顶头上司的关照上。
听闻说,京西北路监司会委派京官到县衙里,当场核对功过,乔仲常觉得是个机会,悄然准备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