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微微低下头，伸出右手，手肘放在桌上，用虎口卡在自己鼻子下面，手指和掌心捂住嘴。大脑里现在跟海上风暴一样，不断回忆从在公寓楼下接到裴黎，然后上车，到刚刚点菜、买电影票，这一系列行动。

应该没有出什么岔子吧，这些祁隐昨天晚上在脑子里模拟了很多次。

这可是跟裴黎的第一次约会，他无敌紧张！

上完厕所出来，裴黎在洗手台冲手。

一排的洗手台，他站在靠外面的倒数第三个。

搓了两下手，裴黎的余光瞥到一个人影往这边靠了靠，他以为男人要用洗手台，便关上水，准备让位置。

“裴黎？”男人忽然喊。

裴黎一愣，抬头，从墙壁上的镜子看清了站在自己身旁这人影的脸。

男人看起来四十多岁，穿着整齐干净的厚外套。他眼眶周围和嘴角都有深深的皱纹，但周身一股温润的气质。

“......”裴黎收回视线，没说话。

男人走近一步，“怎么不回答爸爸？”

第十六章

男人边说，边朝裴黎伸手。

裴黎把手背在身后，不着痕迹躲开裴闵知的动作，“没，有什么事吗？”

“你这孩子说话怎么变得生疏了？”裴闵知脸上展出笑意，“我刚刚还在饭桌上跟你周阿姨说呢，打算吃完饭去你学校看看你，给你打电话也不接。对了，我前些天看到钱澈，他跟你说我要来找你的事儿了吗？”

裴黎淡淡地点头，“说了。”

自从离婚后，裴闵知已经一年多没见到裴黎了，他还以为儿子跟以前一样，十分自然地拍着裴黎的肩膀，二人往厕所外走。

“你一个人在这里吃饭还是出来玩？”裴闵知问。

裴黎打直背，很不自在，“和朋友，出来玩。”

裴闵知说：“好好，多交朋友好。今天晚上一起吃个饭吧，有你周阿姨还有他儿子，你都认识的，再把你朋友叫上。”

前面有来人，裴黎往旁边走了几步让人，把裴闵知放在他背上的手避开，“不用，你们吃就行。我先过去了。”

说完，快步离开。

“哎，裴黎！”裴闵知还在后面挥手。

桌上上了两道菜，祁隐正在往裴黎碗里夹菜，一看人回来，忙说：“快吃，牛肉炖的好软，先尝...你怎么了？”

“嗯？”裴黎坐下抽出一张纸巾擦走，“没怎么啊。”

我脸上应该没做出什么表情吧，裴黎想。

然而，祁隐眉头微蹙，“可是你看起来好紧张。”

“没吧。”裴黎吃了一口祁隐夹进他碗里的肉。

祁隐看他神色不好，正要发问，饭桌旁站定一个中年男人。

“你跟过来干嘛？”裴黎开口问。

祁隐抬眼，“？”

男人没管裴黎的问话，脸上挂着亲和的笑容，问祁隐：“你是裴黎的同学？叫什么名字啊？”

祁隐看看男人，又看看裴黎，然后重新挪回视线，“祁隐。我不是他同学，我是他男，唔！”

饭桌下，小腿上不轻不重挨了一脚。

祁隐佯装咳嗽一声，继续答：“朋友。您是？”

“我是他爸爸。”裴闵知向祁隐伸出手。

祁隐心里重重一跳。

第一次出来约会就见父母，还挺刺激。

他握了握裴闵知的手，很礼貌：“您好。”

裴闵知说：“小同学，今天晚上和裴黎一起来，咱们晚上再吃个饭怎么样？我好久没跟裴黎见面，你看你方便吗？”

不等祁隐回答，裴黎抢先一步说：“他社恐，和外人一起吃不下饭。”

裴闵知扫了裴黎一眼，随即看向祁隐，“是这样？”

祁隐顶着裴黎的目光边点头，边说：“嗯，严重点会浑身发抖，再过分点直接倒地上抽搐。医生说这是病没法治，所以我爸妈从小不让我跟外人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