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梦媛跟着宋二夫人进到宝殿虔诚的上香后, 就有小师父带着她们到后院的厢房住下稍作歇息。
宋二夫人想着林梦媛是官家女,又是大家闺秀,怕是不习惯和表姐妹们同住, 便单独的为她安排了雅致的别院, 她则是和女儿们住在一块。
却不想这好心反倒让林梦媛误会她不想与她亲近, 暗自伤心了一阵,等到宋家两姐妹来找她去寺中逛逛, 她也恹恹的婉拒了。
看着宋家姐妹离开,她的丫鬟玉琴才上前小声的安抚她,“姑娘别难过,这屋子宽敞又别致还不用与别人一道挤, 许是舅夫人心中惦念着您。”
玉琴原是在宋氏身边伺候的,最为得力忠心,替嫁之后, 林梦媛的丫鬟全都赶出府了, 就把她派了过来。
“我怎会不知舅母是好意, 可她越待我好, 便越是说明她待我不过是个客人,与宋家而言,我不过就是个可有可无的过客。”
从小处处受到追捧是人群中焦点的她,实在是受不了现在的落差,她来舅父家投奔, 或许还要在这待上数年, 她希望能和他们亲密无间, 真的像一家人, 而不是现在这样, 客气谨慎又疏离。
但她也知道, 事情本就没有尽善尽美的。
当初选择了让林梦秋替嫁,便是做好了一辈子躲躲藏藏不能以真身见人,只是她没想到接受现实会如此的难。
玉琴见劝她无用,只能想了别的法子逗她开心,“奴婢方才在外听香客们说起,后山的杜鹃乃是一绝,不如奴婢陪您去瞧瞧。”
林梦媛本是兴致缺缺,但听闻后山有杜鹃,她又许久未曾外出走动,难得能有机会出去散散心,也算是好事,便点头应了。
她要去后山,自然得先告知宋二夫人,不巧宋二夫人正在让禅师解惑,听闻她要去后山赏花便也没多想,只让她记得带上帷帽和丫鬟。
能让她出去,就算是带着帷帽她也是愿意的。
后山路陡,起初周围还都是人,可越往上走人就越少。
等她们上山已是半个时辰后,林梦媛许久未曾外出,更何况是走山路,到了山顶整个人已香汗淋漓热的满脸通红。
唯有一石亭可做休息,玉琴便扶着她到亭中歇脚,吩咐另一个丫鬟去找水。
等休息片刻后,林梦媛隔着纱帐看到了远处的杜鹃花,颜色绚丽开满了正片山峰,好似赤红的火焰在蔓延,美得就像是幅画。
她见周围都没人,这才掀开了帷帽更清楚的看到了眼前的美景。
玉琴也被眼前的景致给震撼了,一时也忘了要让林梦媛把帽子戴好,主仆二人皆是沉浸在其中,此刻连开口说话都是种惊扰。
许久之后,林梦媛望着眼前美景,情不自禁的低声诵吟着:‘杜鹃花上杜鹃啼,自有归心似见机。’
她的声音婉转,映着漫山遍野的杜鹃,有种别样的寂寥。
正当她沉浸在这思绪中时,身后突然想起了个淳厚低沉的声音接下了她后面半句诗:“人各有求虽意合,何须勤苦劝人归。”
林梦媛没想到会有人突然出现,而且还是个男子,她仓惶的回头,脚下不慎一滑,整个人就要往后倾倒,千钧一发之际,有人拉住了她&#3034
0;手臂,将她往怀中一拉。
她的身子晃了晃,才在那人的怀中站稳,而头上的帷帽早已微颤着掉下,摇摇晃晃间跌落山崖。
她的身后乃是深渊,若非有人伸手此刻掉下去的便是她了。
林梦媛满目惊慌的对上了来人,剑眉星目,面容俊朗刚毅,身材颀长高大,即便只是穿着普通外衫,也难掩他通身的贵气。
玉琴早已吓白了脸,险些要哭出来,见林梦媛没事,才手脚并用的上前搀扶着她,“姑娘,您没事吧。”
林梦媛很快就镇定了下来,摇了摇头,而后向那男子微微福身行了一礼,“多谢公子救命之恩。”
男子很是守礼,见她已无大碍,便往后退开了两步,温柔的笑着道:“若非在下突然出声,姑娘也不会险些遇险,是在下失礼才是。”
此人长相俊朗又文质彬彬,不仅如此,他还能对上她的诗,南丰先生是她最敬仰的先贤,今日能碰上也喜欢先生之人实为有缘。
就下意识的对他有了几分好感,“是小女沉浸其中,没有站稳,与公子无关。”
“此情此景甚为壮阔,姑娘为何会生出如此寂寥之感来?”
这两句话,简直问到了林梦媛的心坎里,只觉得是遇到了知音,“归不得求不得,意自难合。”
那人听她如此感慨,想起了自己的遭遇,脸上也露出了几分的怅然,觉得与眼前人有着相同的心境。
听闻林梦媛是来赏花的,两人正巧顺路便一道走,路上聊诗歌聊书画,竟是格外的融洽。
玉琴有些着急,就算此人看着仪表堂堂谈吐不凡,但到底是个外男,若是被有心人瞧见,岂非坏了她们姑娘的名节。
故而在到达下一个赏花点时,玉琴上前轻声的提醒林梦媛,“姑娘,咱们出来的久了,也该回去了,不然夫人该着急了。”
林梦媛这才发觉两人说了这么久的话,竟感觉不到厌烦和时间的流逝,虽是意犹未尽,但玉琴提醒的对,她再不回去舅母该让人来寻了。
便向他福了福身,柔声道:“今日多谢公子救了小女,敢问公子名讳,也好让家中长辈登门拜谢。”
“在下姓景名宸,拜谢不敢当,还问姑娘贵姓。”
“小女姓宋,家中排行第三。”
“原来是宋三姑娘,景某失礼,若有机会下次我们再煮茶赏花。”
林梦媛改名换姓,对外声称来投奔伯父的宋三姑娘,两人相互报了名讳,这才分了两路下山。
只是林梦媛走到石阶时,还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正巧景宸也在看她,两人隔着石亭相望,只那一眼,林梦媛的心便乱了。
匆匆的揽着玉琴的手,满面绯红的下了山。
等到林梦媛的身影消失在石阶上,景宸身边的随从才上前恭敬的道:“公子,京中来消息了。”
景宸点了点头随意的嗯了声,接过随从手中的信看完后,忆起方才女子的娇容,忍不住的道:“派人去宋家查查,我要知道有关她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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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梦秋也不知道沈彻与老太妃说了
什么,总之隔了两日周香筎再次登门,见到她眼眶就先红了。
她拉的不及时,周香筎已经先一步的跪下,林梦秋这才知道,周家的人松口答应让她和离,而南阳王府不仅同意,还将她的嫁妆悉数奉还。
这给足了周香筎的面子,就算她真的和离了,世人也都明白对不起她的人是沈少仪,而不是她德行有亏。
周香筎心里明白,若非林梦秋为她说话,她是绝不可能这么容易就和离,之后的路也能走的顺畅,故而今日上门拜谢,并将之前的赠银奉还。
“嫂嫂待我有恩,今后嫂嫂若是有事,只要我周香筎能办到的,必将倾涌以报。”
林梦秋知道自己不答应,她反而愧疚,故而没有说客套话,收回了东西笑着说好:“那我可是记下了,以后有事定不与阿筎客气。”
周香筎果真破涕为笑,只要想到能离开这让她绝望的地方,脱离沈少仪妻子的身份,她便打心里的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