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他们都在车上,游戏没有给出提示。连日来高强度的脑力和体力消耗,周祁安是真的需要休息。
他这次十分注意,站在门口,亲眼看着文先下车并朝前走去,准备倒数第二个下车。
这个数字很安全。
游戏哪怕玩赖一次性强行拉几人入戏,也轮不到他,后面还有幸运属性的大学生撑着。
就在周祁安昂首挺胸准备下车时,司机打了个盹儿,不知碰到了哪里,客车猛地启动。
司机自己也惊醒了,连忙一个急刹。
周祁安眼疾手快抓住扶手,在他之后的大学生不幸被甩了下去。
心中暗骂了一句司机,周祁安连忙也要迈步下阶梯。
还没跨过一层阶梯,整个人被猛地朝后一拽。
寒意顷刻间疯狂攀爬,胳膊被抓住的地方,如
同冻僵了,一瞬间,周祁安只觉得身体都不像是自己的。
他眼神一变,偏头发现是最后一排的乘客。对方原本坐在角落里,谁知道突然窜出来发难。
乘客抬起头,缓缓露出一张苍白的脸颊。
女人嘴角的口红被蹭开,一直延伸到耳根,头皮有着大面积的磨损,血迹斑斑。她的手腕也有伤痕,可以想象到先前必然遇到了一场可怕的危机,为了活命,她曾疯狂惨烈地挣扎过。
周祁安倒抽了一口冷气,认出了这张脸。
“温希!”
温希转动了一下脖子,轻轻整理了一下脸上的脏污,像是带着一张惨白的瓷质面具。
她又伸出另外一只手,死死拉着周祁安,笑容可怖。
身后,客车门关上了。
天气一日三变,才放晴没多久的天空,在车子拐进客运站的瞬间,雾气再度野蛮地弥漫着。
玩家都急着下车,但在下去的瞬间,感觉到了一股推力,仿佛客车在急着卸货,赶他们下去一般。
不到半分钟,客车居然再次掉头上路了。
前方的冬立回头,嗓音紧绷着:“怎么回事?客车一天只会往返古城一趟。”
游戏里的任何异常都会带来不安。
他们一边留意着客车,一边迅速观察起周围。
在确定客车没有去而复返撞回来的趋势后,众人都长松了一口气。
“周哥?!”一道格格不入的紧张声音传来。
大学生焦急观望,确定周祁安不在,下意识朝客车追去。
然而客车速度很快,早就消失在雾里。
周祁安没下来?
其余玩家面面相觑。
文走在最前面,已经离触发第六幕戏的剧情更近一步。
一场大戏快要接近尾声,他们为之追求的东西也显得越来越触手可得。
但就在这时,走在最前面的寸头倒抽一口冷气:“快看!”
整个客运站多出十几辆客车。
……
被死人死死拽着,周祁安错过了下车的机会。
客车重新上路后,温希主动放开了周祁安,席卷身体的寒气才终于散开。
身体能重新能活动了,周祁安手指勾住衣边,袖子下先前被抓的皮肤,多出一个乌青的鬼手印。
温希竟然又恢复成一开始的样子,蜷缩在角落一动不动,她脸埋进胳膊里,只露出一只眼睛,直勾勾盯着人。
明明可以光明正大看人,偏偏选择窥视的方式。
周祁安摇了摇头。
“已经和古城npc同化了。”连习惯都一模一样。
整辆客运车只有两名乘客,被一直偷窥总归挺膈应的,他尝试着往前走了一段距离,但就像是一条无尽长廊,根本到不了头。
窗外突然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车窗几乎严丝合缝,不知道从哪里飘来的雾气,弥漫在整座车厢。
越往前走感觉越不好,完全看不到司机的脸,周祁安遵循第六感退了回去。
周祁安觉得自己很无辜。
玩家死后报复很正常,但这个本他已经遭遇了第二次。关键这些人的死和自己有什么关系?
视线看向蜷缩的女人,特别是这位,没使坏成功还把你委屈上了?
“算了。”
对方没有立刻动手,应该是缺乏某个触发条件。周祁安暂时回到原位坐下,准备敌不动我不动。
片刻后,他忽然有了一丝存疑。
“真的是来自玩家的报复吗?”
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车厢内雾气越来越大,咚咚咚的钟鸣再次回荡在耳边,钟声走动越来越快,当它几乎和雨点密集重合在一起时,客车猛地急刹。
后车门再度打开。
外界迷雾更大,给人的观感很不好,就像是暗中藏了什么吞噬人的野兽。
车内,温希动了一下,从雕塑的状态慢慢走过来。
总不能永远待在车上,周祁安一咬牙,冲了出去。
脚踩在地面的一刻,世界变得清晰了许多。
他不敢漫无目的地乱跑,哪怕感觉到身后的阴影越来越近,仍旧选择驻足先观察。
几乎完全荒芜的土地上,只有一处与众不同。
正前方,矗立着一座古典欧式风格的建筑。
建筑被花海包围,这些花几乎长成了小树高,茂密地连成一片,周祁安甚至一时间只能想到壮丽这个形容词。
一只惨白的手臂就要抓向他的臂膀。
寒气寸寸紧逼,眼看鬼手就要抓住目标,周祁安拔腿就跑。
他直冲那座浓烈鲜艳的花园。
同样是在移动,后方温希身体毫无起伏,她不需要呼吸,涣散的瞳孔追逐着猎物。
花园外的铁门没有关,周祁安跑近才发现最长的花枝比自己还高。
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经花园。
没有别的选择,他只能闭眼盲冲。
芬芳甜蜜的味道沁人心脾,这个时候的味觉没有屏蔽,反而出奇灵敏。雨天,空气中还夹杂着泥土的清香,但在高速奔跑的途中,周祁安敏锐嗅见了一丝淡淡的腐臭味。
身后的脚步声好像停了下来。
周祁安扭头看了下,温希就站在花园靠近铁门的地方。
他放慢步伐,确定温希没有动作的意思,轻轻松了口气。一口气还没彻底散开,周祁安神情变了。
整座花园的花全部变成了人,密密麻麻的人。
他们长在土里,腰身以下全部是根茎,胳膊从小臂处全是红色细密的血丝,像是植物纤维随风飘在空气里。这些细丝无限延长,全部朝他而来。
与此同时,温希的半个身体全部化为藤蔓,直刺前方。
“卧槽槽槽!”
从来都是他用白绫绞人,这次变成被绞。
四面八方的植物根系互相勾连,凝聚成天罗地网笼罩下来。
前方没路了,只有那座神秘的建筑。
门同样没关。
各种味道吸入肺,周祁安莫名反胃。他感觉自己就是瓮中捉鳖的那个鳖,被一步步逼到设计好的容器中。
此刻,神秘建筑完美扮演了容器。
从他闯进建筑的一刻,外面的植物停止了攻击。
十几米的层高,进去后竟然只有一个大厅,整栋建筑没有任何分层和楼梯。穹顶是透明的玻璃,抬头就能看到太阳或者星空,周围墙壁上雕刻着精美的蔷薇,正中央孤零零摆着一张书桌,墨水瓶压着一堆稿件。
书桌再往前,是两扇大门,门上同样是花纹式样。
屋子的主人一定很爱花。
周祁安面上不动声色,手指却几度屈起,额头微微有冷汗冒出。
一个念头浮现在脑海:
妈妈的,我好像来到戏剧之王的老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