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弄盯着他看了几瞬,慢慢松开按在剑上的手,嘴角牵出个笑:“好。”
钟宴笙:“……”
有种他说了什么不得了的话的错觉。
萧弄拎着踏雪的后脖子,把它拎到自己的身侧,才继续朝前走。
见萧弄没有其他反应了,钟宴笙感觉方才应当就是错觉,安静了会儿后,瞅着踏雪的大尾巴,忍不住壮着胆子问:“殿下,听萧二少说,踏雪是您在西番捡回来的?”
萧弄感觉自己的宠物在搔首弄姿,用尾巴勾引小雀儿,不动声色地踹了它一脚,很有耐心地解释:“嗯,两年前西番卫所哗乱,去平乱回来的路上,捡到了它。”
本以为是只快冻死的花斑猫,捡回来给口吃的就罢了。
没成想养着养着,越来越大,萧弄才发现自己捡回来的是只西番难见的艾叶豹,起初萧弄想把它放走,哪知道小艾叶豹大概是察觉到了定王殿下这儿的软饭格外好吃,赖着不肯走,把它丢回山里,也要连夜跑回来。
只好养着了。
踏雪平日里惫懒得很,其他人跟它说话一概爱答不理,只听萧弄的话。
若不是准备回京常驻很长一段时日,萧弄也不会把它带回来。
只是不知道这小畜生最近在哪儿沾了些流氓习性,嗅着人家小美人味道好闻,就见缝插针地耍流氓。
钟宴笙听萧弄语带嫌弃,忍不住抿嘴偷偷笑了笑,一路而来的紧绷紧张感都消去了不少。
没想到大家眼中活阎罗似的定王殿下还有这样的慈悲心,意外捡只幼兽崽子,边嫌弃还边养大了。
萧弄见他低着头,猜他应该在笑。
迢迢笑起来是很漂亮的,安静害羞,像一池盈盈春水,被风波吹得微皱。
萧弄心口无端一痒,要不是怕吓到胆小的小雀儿,几乎就想直接掀开他的帷帽,看看那张许久未见的面容了。
片刻之后,俩人跨进了个月洞门,进了个院子,萧弄脚步不停,带着钟宴笙径直进了左手边
的书房。
钟宴笙对书房有点阴影,也不太明白萧弄带他来这种地方做什么。
长柳别院的书房就算了,只是一处休憩躲闲的居所,定王府的书房,必然是有着许多机密的地方吧,是他一个外人能进的地方吗?
钟宴笙站在门口,犹豫了下,听到里面传来萧弄的嗓音:“进来。”
踏雪也在旁边拱钟宴笙。
钟宴笙对踏雪拱自己太有阴影了,赶紧抬步跨进了书房里。
和长柳别院的书房相比,定王府的书房反而简单得多,没有那么多价值连城的物件儿,更多的是密密麻麻的书卷案宗。
钟宴笙怀着丝敬畏之心,走向负手站在墙边的萧弄:“殿下,您叫我来书房是……”
钟宴笙没声儿了。
萧弄回身一挑眉:“怎么不说话了?”
钟宴笙呆滞地望着墙上挂着的三幅画,说不出声。
从左到右,分别是他前一阵画的寒梅栖鸟图,两年前画好后被一位富商求买的观潮图和百花图。
“如何?”萧弄悠悠道,“本王很是喜欢这位‘春松先生’的画,便叫人将他另外两幅画收来了。”
钟宴笙:“……”
萧弄含着笑:“这幅寒梅栖鸟图观色完成的时日不长,春松先生应当来了京城,本王想见他一面。”
钟宴笙慌死了:“不、不好吧!”
萧弄要是想查春松先生的下落,那不是很快就能查到他头上了!
萧弄走到他面前,垂眸看他,眸色似闪着微光:“为何?”
“春松先生……年纪大了,腰腿不好,肯定不便出门。”
萧弄的目光在钟宴笙窄细的腰上转了两圈,似有所悟:“腰腿不好啊……那本王便登门拜访吧。”
“那、那更不好了!”钟宴笙耳根红通通的,干脆闭上眼瞎编,“若是您登门拜访,老先生恐怕会吓到的。”
萧弄微微笑了:“世子怎么知道这么多?”
钟宴笙感觉这谎话是越来越大了,支支吾吾:“其实……我跟春松先生认识。”
“哦……”萧弄颔首,“原来如此。”
见萧弄没继续说下去了,钟宴笙方松了口气,耳边冷不丁又冒出一句:“那就拜托世子,代我向春松先生道一句喜欢了。”
钟宴笙没想到萧弄会这么喜欢他的画,说不清心底是惴惴更多,还是羞耻掺着高兴更多,小小应了声:“喔。”
春松先生听到了。
萧弄眼底含着笑意,又转回身,望着那三幅挂着的画,悠悠道:“前几日世子评价老先生笔触稚嫩,本王倒觉得他笔触灵动,很有灵气。看来观画亦如观人,不可尽看表象,老先生虽然年迈,内里却年轻得很。”
钟宴笙冒汗了:“……是、是啊。”
钟宴笙不敢说话了,故作认真看画,视线落回自己的画上,这才注意到,寒梅栖鸟图上多了个印章。
他不由凑近了点,仔
细一看。
是个闲章。
清风明月。
一个不妙的预感陡然窜上心头。
……不会吧。
钟宴笙盯着那四个字僵了僵(),又转过头?[()]?『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看了看另外两幅画。
果不其然,另外两幅画上,也印着这个章。
他震惊地倒退一步,后背撞上个冰冷坚实的胸膛,萧弄的声线低郁华丽,笑起来时格外惹人,落入耳中一阵阵的酥麻感:“在看章子?”
钟宴笙整个人被夹在了画与人之间,进退不得,正茫然着,手肘便被一只有力的大手轻轻托了起来,随即掌心里微微一沉,落进个冰凉的东西。
是萧弄系在腰间的印章。
“前些日子掉进本王院子里的小雀儿留下来的。”萧弄的嗓音低下来,仿佛带着□□哄意味,“本王一直随身带着。”
钟宴笙缓缓低下头一看。
田黄石章的底部,赫然刻着“清风明月”。
钟宴笙:“…………”
送!错!了!
都怪那个铺子里的伙计,“红”和“黄”说得口齿不清,他当时太急着回城了也没仔细看!
萧弄站在他背后,嗓音很柔和:“本王俗务缠身多年,这番涵义,本王很喜欢。”
钟宴笙听着萧弄的话,盯着这枚印章,简直不敢想,万一萧弄要是发现他的身份,继而发现这章子不是送他的,甚至连这番美好的寓意也是送错了……会发生什么事。
钟宴笙终于忍不住了,小小声试探:“殿下,您要是找到那只小雀儿,会怎么做?”
萧弄故意压低声音吓他:“自然是吃了他。”
完了!
定王殿下真的会吃人。
钟宴笙眼睫一抖,把印章塞回去,默默矮下身,借着自己身量清瘦,从侧边钻了出去,局促不安:“殿下,既然看完画了,我就先回去……联络一番春松先生,告知您对他的欣赏了。”
啊,逗过头了。
像是要炸毛了。
萧弄把嘴角不正经的弧度压了压,十分自然道:“好。”
说着,早有预料一般,把书案上搁着的一封信递给钟宴笙:“那就劳烦世子,转交本王的心意给春松先生了。”
钟宴笙伸手去接信。
不知有意无意的,萧弄的指尖在他蹭过了他的手指。
冰凉的,带着点薄茧,蹭过食指时,钟宴笙半边的身子都麻了,指尖抖了一下,才勉强接稳了信。
定王殿下……虽然没有很凶,但是从眼神,到语气,乃至动作都太具有侵略性了。
钟宴笙感觉自己真的像是会被吃掉,从前一个月都没今日脸红的次数多,快速收起信,低着脑袋闷闷道了句别,便慌里慌张地转身离开。
萧弄悠哉哉地补充了一句:“对了,本王的宠物前几日冲撞了世子,今日是世子来拜访赔罪,下次就换本王去侯府登门赔罪了。”
踏雪配合地发出一声低低的啸鸣。
钟宴笙吓得走得更快了:“不必了!多谢殿下!”
望着钟宴笙几乎是落荒而逃的背影,萧弄终于忍不住,抵唇低低笑出了声,和钟宴笙待了不过一个时辰,连隐隐发作的头疼都似乎平息了。
怎么就这么可爱。
他的心情许久没这么好过了。
他随意拍了把踏雪还恋恋不舍往外边瞅着的毛茸脑袋,回身又看了眼身后的画。
另外两幅画,是楼清棠拨了银子给展戎从姑苏带回来的,展戎奔波了几日,早上带着画回到王府后,告了个假回屋里补觉去了。
萧弄的目光从寒梅栖鸟到观潮图,又滑到百花图上后,视线停顿了一下。
百花图上桃李争妍,其中一束石榴花格外出彩,艳艳夺目。
石榴花。
斗花宴上,从迢迢帷帽上挑下来的,代表着定情的石榴花……
萧弄的脸突然黑了。
刚从跟踏雪一起蹴鞠的美梦中醒来,展戎伸了个懒腰,闭上眼准备再犯懒睡会儿,突然被砰地一声推门声惊醒了。
展戎惊恐地睁开眼,就看到他英明神武的主子跨进屋里,步伐急切如风,沉着脸走过来:“本王的花呢?”
“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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