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直……都是他自己。
安无雪五味杂陈。
他走向那被抽出来的普通根骨。
谢折风赶忙过来想扶住他。
他却止住对方,说:“我现在金身玉骨重新融合,没有不适,还没了先前那些滞涩之感,你别担心。”
他看向面前那已经废了的根骨,冷笑道,“果然如此。我的金身玉骨应当在这千年里不知为何重塑了,神魂归体,却因为刚刚死而复生,没能立刻圆融。
“作乱照水城和北冥城的人趁着我神魂还没醒来,寻到我,把多余的普通根骨封入我体内,藏我玉骨,因此也封了我的金身,随后落下傀儡印,伪造出宿雪的身份,利用云舟把我带回落月峰。
“落月峰上,我神魂苏醒,这才误以为我是被动夺舍到了一个叫宿雪的人身上。”
安无雪掀开手袖,露出傀儡印。
“甚至这傀儡印都是设计好的。那人既然知道我那么多事情,肯定了解我的性格,对方知道,若是有人直接用傀儡印控制我,我最后必然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若是控制他的人又刚好是他当时避之不及的谢折风呢?
对方了解他,但未必了解谢折风。
如果从一开始,师弟当真对“宿雪”有什么强求之心,逼迫于他,他会怎么做呢?
届时,他反抗不了长生仙之力,又求死不能,会不会心境有所改变?
他会不会因此怨恨命运、因果?
安无雪每说一句话,谢折风的神色便更难看一些。
这人听他讲完,双眸之中已经盛满了杀意。
“此人好深的心计——如此谋算,害了这么多人,为的都是重回生灵涂炭的仙祸之时。”
安无雪愤怒之余,忧虑道:“我们现在都不知道那人是谁,下一步又要干什么……”
会
() 这么做的,除了浊仙,他想不到其他。
可浊仙早就死干净了。
“罢了,”他看向谢折风,“好歹我的身骨还在,而且也不全是对我们不利之事——我刚才感受到玉骨的那一刹那……”
他抬头,望了一眼天穹。
“……有登仙之感。”
他重活一次,修为已至瓶颈,神魂心境却因千年生死而更上一层楼,一直没有接触到登仙之感,原来是因为那副普通的根骨封着他的玉骨。
如今玉骨重现,他才有所感觉。
他说:“只要我想,我能随时引动登仙雷劫。但……”
谢折风登时明了:“但是师兄觉得登仙屏障坚不可摧,雷劫绝不可能度过,对吗?”
安无雪点头。
难怪这千年无人登仙。
“我千年前便有此感觉,”师弟说,“但我当时以为,是我自己心境不稳,心魔缠身,因此不曾多想。”
“师弟走的不是寻常登仙路。对于两界其余的仙修来说,真正的四方天柱崩塌,天道有缺,所有人都被这层屏障堵着。”
“第五根天柱会不会就在维持最后的登仙路?”
安无雪闻言,神色一顿。
他表情凝重地摇了摇头。
谢折风困惑道:“师兄为何如何笃定?”
“因为……”
安无雪心念一动。
他神识直入谢折风眉心,勾连上了这人神魂。
谢折风与他神魂相连的那一刻,瞧见了只有安无雪能瞧见的……第五根天柱。
那天柱顶天立地,纯白无暇,若隐若现于天地间。
正站立在养魂树旁。
它就在安无雪身边!!!
饶是沉稳如谢折风,此时也露出了震惊之色。
“难怪我一直寻不到它……”
原来第五根天柱一直在安无雪身侧,只有安无雪的神识能够瞧见。
安无雪和谢折风同时睁眼。
他收回神识,便又瞧不见那第五根天柱了。
他也十分惊诧:“我也没想到。但那背后之人既然在我醒来之前寻到了我,指不定早就知道这些,因此封印了我的玉骨,如果不是有你分魂抽骨在前,我根本想不到要抽出我自己的根骨,解封玉骨。
“我刚才感应到第五根天柱,可登仙路的屏障依然在,它应当不能引我登仙。”
谢折风神色却愈发凝重了。
“照水北冥祸主所谋求之事,极有可能就在这第五根天柱之上。”
那人既然先一步发现了死而复生的安无雪,多半是清楚这些的。
这么一想,对方一直假冒安无雪行事,指不定最终目的并不是安无雪,而是和安无雪勾连的第五根天柱……
安无雪思虑半晌。
养魂树金叶摆动,光晕流转。
许久。
他叹了口气。
“我们在这里凭空猜测也没用。我先看看你的妖魔骨。”
谢折风依言,在养魂树下打坐。
神魂离体前,这人却又踌躇了一下,惴惴不安地看着他。
“我一会神魂离体,什么也做不了,师兄别走。”
“我不会走。”
谢折风闭上双眼,却又睁开。
“也不能下无情咒。”
安无雪:“……我先前的话是白说了?”
出寒仙尊一本正经道:“万一朝令夕改呢?”
安首座没好气道:“不会下!”
谢折风依然有些怀疑。
这人双瞳微动,犹疑片刻,突然摊开手掌,唤出一契约灵符。
“口说无凭,”他在灵符上写下字句,“立契为证。”
安无雪:“……”
他说:“师弟。”
“嗯?”
“你知道我上一次和人用这种契约灵符一言为定,是什么时候吗?”
“……嗯?”
“是我五岁,和戚循约定第一天一定要早起去掏灵鸟蛋的时候。”
“你还没出生。”
千余岁的出寒仙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