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无声地苦笑一下,猛地想谢折风还看着他。
他不该此时露出端倪,赶忙敛下神色。
谢折风也终于移开目光。
这人刚才看着自己这张脸的时候,想么呢?
必然是想师兄吧。
哪怕他见过师弟荆棘川中踏着尖刺、衣衫褴褛地寻他残魂的模样,此刻仍是无法确信——若他当真身份暴露,再次千夫所指,出寒剑光是不是会再次落他的身上?
上一世陨落前,那些人围自己身边细数罪状的画面模糊清晰。
他好似忘,却记得自己忘么。
赵端记忆本就由无数怨气拼凑而成,除他面前,四方都模糊混沌。
他看着眼前的一切,一瞬间觉得自己是不是置身梦中,或是幻觉。
他很清楚传音符背后的人不是自己。
但如果他是一个知晓自己已然复生的其他人,看到此情此景,恐怕都要想——是那个杀孽深重误入歧途的落月峰前首座回来。
抛开死而复生这一点,除他,当年还有么人能满足这些条件的吗?
安无雪想回忆一番那些上一世的敌人和故人,可赵端怨气凝结成的记忆不会等待他,仍继续。
赵端虽然因怕死,动手脚之前机灵一些,但也没么聪明。
他听传音符另一方的人那么说之后,想到日后乔家人和二十七城仙修日后的惨状,便迫不及待地按照背后之人的吩咐,以灵力更改阵纹。
剑阵没有反应。
北冥四十九剑阵彼此关联,分剑阵若是出事,一城的主剑阵必能察觉且引动剑气斩除妖魔,可赵端将其中之一的阵心转移到背后之人给他的一块石头上,剑阵仍旧毫无动静。
赵端一喜:“果然没有骗我!”
安无雪眯眯眼睛。
那石头能承载阵心,半是么和天地阴阳乾坤勾连的天地灵物。
“你识得此物?”
谢折风的嗓音突然传入他的耳
中。
他神色微顿。
“我不知道,”他说,“赵端可能没有仔细看过这款石头,记忆里太模糊。”
他虽然觉得有些眼熟,却实看不清石头的确切模样。
谢折风说:“我也看不清。”
“哦……”
对方目光总算不他身上,他这才敢稍稍转头,瞥谢折风一眼。
这人脸色仍然十分苍白,袖袍垂下,长袍之中若隐若现的手轻轻颤动着。
分魂之痛蚀骨锥心,非一时半刻可缓解,谢折风此时还疼。
他收回心神,目无波澜。
记忆中,赵端偷走阵心,去找赵秋然。
这段记忆就是几日之前发生的事情,粗糙的傀儡之术已经北冥泛滥,二十七城街头巷尾都能看到不少人放弃的傀儡。
这些傀儡缺少灵力供给,生机黯淡,感受到活人的生机便如野兽般冲上去——安无雪他初入北冥碰到的傀儡一样。
修士毕竟人数不,根本顾不上整个二十七城的傀儡,凡人只能拿着仙师给的符纸家中避祸。
赵端去找赵秋然的时候,赵秋然正因此事焦头烂额。
见来者是赵端,她放下手中事宜,关切道:“这几日城里不太平,你怎么随处乱走?可是灵石花光?”
赵端问她:“我花光,娘亲再给我呗?”
赵秋然拿他没办法,拿出灵囊打算掏出灵石,和他说:“这几日城里都没么人敢出来,你就是拿去也没地方花——”
她话语倏地一顿,低头看去。
赵端手中握着她费尽心思炼制的灵剑,剑锋狠狠地刺入她的丹田。
浊气自赵端掌心而出,裹上剑柄,流上剑锋。
赵端无所谓地笑着说:“娘亲对我这么好,帮我个忙,让我有个活下去的依仗,肯定是愿意的吧?”
灵囊掉落地。
赵秋然瞪双眼,满眼的不可置信。
她知道赵端品性算不上好,但只觉得有她惯着罢,小打小闹无伤雅。
没想到她对赵端从前那些肮脏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结果,是赵端的剑锋刺破她的丹田。
她想逼出剑锋,却发现自己渡劫期的修毫无抵抗之力。
赵端修浊,竟已至渡劫后期之境,她根本无力回天。
她张嘴,想说么。
赵端却掏掏耳朵,懒得听她废话,握剑的手一转。
灵剑绞碎赵秋然的丹田!
赵端抽剑,鲜血溅他一身,赵秋然缓缓倒下。
他只低头看身上的血,不悦道:“脏死。”
赵秋然死。
二十七城本来包括乔听和刚刚突破渡劫的乔吟内,有足足四个渡劫期,根本不可能达到困顿之境,可因着赵端着实出其不意,赵秋然便这么不明不白地死。
赵端的记忆中,安无雪和谢折风读不出赵秋然想么。
但她至死没有闭上眼。
赵端要动她的尸,看她瞪着眼,骂道:“瞪我干么?反正我不是你亲儿子。”
他用传音符背后那人他的法门,锁赵秋然的残魂身中,直接以赵秋然的尸身制成傀儡。
安无雪看到这,倒是惊讶得很。
他以赵秋然的傀儡是用么天地灵物做的,没想到是直接将傀儡之法施加尸身之上也可以。
但他细细一想,渡劫修士的尸身承载过渡劫期的灵力,本身就是一种稀奇的“天地灵物”。
此法其他人的尸身上无用,要想直接把亡者做成傀儡,亡者至少也得是赵秋然这样的渡劫期。
所以赵端只能杀赵秋然或是乔垢。而赵秋然修略低于乔垢,自然是首选。
他想着,赵端已经悄悄把做好的傀儡带走,开始将那偷来放石头上的阵心转移到赵秋然身上。
此事是赵端亲手之,符文和傀儡印记走势顺序十分清晰。
安无雪知道谢折风会记,但他习惯使然,自己也看得很认真。
赵端时落下傀儡之印,将阵心转移到这有一分生机的傀儡身上,傀儡之印勾连上剑阵,等于把傀儡变成剑阵的“炉鼎”,成他方才对战的赵秋然那样。
此法精妙,背后之人应当也格外擅长阵道……
当真是……
越看越像他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