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风雨凄凄,寝房中却是一派的平静安详,以至于顾玉磬可以清晰地听到他的呼吸叶纳声 ,以及心跳声。
心就在肌肤之下,和她手中的金钗不过隔着一层皮肤而已。
她的手动了动,将那金钗扔掉。
金钗落在地砖上,发出一声金属和地砖碰撞的声音 ,这声音在安静的寝房中格外刺耳。
萧湛初僵硬地躺在那里,细密的汗已经自胸膛渗出。
顾玉磬疲意地闭上眼睛,将自己的脸埋在他肩窝里,喃喃地说∶ "困了,我想睡。"
萧湛初缓慢地抬起手,低声说∶ "好,那我们一起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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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几日,顾玉磬可以感觉到萧湛初的战战兢兢,他对自己太过小心,言语间的讨好几乎让人酸涩到心颤。
她也曾经试着开口,想和他谈谈。
为什么要这么做 ?
她无法明白。
更不记得,自己上辈子,可曾和他有过什么瓜葛,分明并不熟,偶尔见面,顶多也就是说过几句话吧,实在不记得更多了。
可是萧湛初逃避的态度是如此明显,他几乎是有些惧怕,好像生怕她说出什么,他能敏锐地察觉到她的意图,并用笨拙或者不笨拙的话题去岔开。
他并不想和自己谈这个。
所以自己问了,也问不出答案了。
况且,若是开了口,她也不知道结果会怎么样,自己真得能毫无芥蒂地原谅吗 ?虽然她知道他在意自己,但是自己的人生,就这么被他随意摆布,两辈子都是这么摆布 ,终究意难平。
于是她也就不想问了,她是没骨气的,贪恋他的温存和怜惜,却又不敢去问,当缩头乌龟真好,把脑子缩进龟壳里,假装什么都不知道,这是最好了。
而这两日,萧湛初自然也是尽量地在家陪着她,可他终究不是闲人,还有许多事要做,那天,当他陪着她一起练字的时候,她见门外侍卫来回踱步几次了。
这明显是有急事,但是又有他命令不敢打扰 ,只能在那里焦急。
于是她便放下了手中的笔,劝他说∶"你出去看看吧,应是有重要的事。"
萧湛初道∶"我正陪你。"
顾玉磬轻叹了口气∶"不用,你不要耽误你的事。"
她知道他操着许多心,那些事,她帮不上忙,但不能耽误他。
她想起自己最初嫁给他,还野心勃勃地想当妲己,那个时候真傻。
萧湛初略沉吟了下,抬手摸了摸她的脸颊∶"那你乖乖等我,我去看看就来。"
顾玉磬点头。
萧湛初便出去,走了两步,又转身∶"昨天那个九连环你不是解不开吗,等回来我给你解开。"
顾玉磬∶"嗯。"
萧湛初沉默地看着。
顾玉磬催他∶"你去吧。"
萧湛初却压低了声音道∶"晚上给你吃。"
这声音并不大 ,但是因为窗子开着,开着的窗子甚至能看到外面的落叶翩然飘过。
顾玉磬脸红,小声∶"再说吧……"
她知道他的意思,就是像前天那样,他跪在那里伺候自己。
那样子确实很舒服,但其实她并不是非要那样,欢愉只是暂时的,她可以没有那种奇异的欢愉,却不想让他为自己如此纡尊降贵。
可是萧湛初却眸光明显暗了一下,他深深地看了顾玉磬一眼,到底还是迈步出去了。
顾玉磬因为着涩,微垂着头,她这个时候还没有意识到,她的夫君已经被失去她的恐惧紧绷到了极致,如履薄冰,穷尽一切地想讨好她,而她的羞涩在他眼里看来,却是在他试图拼尽一切手段时依然得到的拒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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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湛初这一去,当晚让侍卫捎回来信,说是要去一趟永州。
顾玉磬看到永州 ,隐约明白了,应是永州银矿的事,那里发现了银矿,却一直隐瞒不报,私下开采,等到圣人发现的时候,那里已经开采了一年多。
这次萧湛初过去,必是替圣人处理这件事了。
她倒是松了口气,其实她心里想着,这件事干脆不要提,但还是会忍不住想,有时候对着他,她很怕自己问出口。
她知道,一旦问出口,便是质问争吵,眼前的温馨将不复存在,甚至可能终究走向上一世那样的相敬如宾。
她怕,重活一辈子不容易,她愿意稀里糊涂过下去,只要他和自己好好的。
如今他暂时离开,她倒是松了口气,想着好生收拾心情,等他回来,就把这事忘记了吧。
第二日 ,她进宫先去给太后请安,太后拉看她的手说了一番话,不知怎么提起燕京城最近的种种来,太后面上便笼了一层冷意,比外面的秋日更凉几分∶"这些人,都是包藏祸心,咎由自取了。"
顾玉磬沉默地听着,没吭声。
太后看她这样,以为她被吓到了,便让人拿来糕点给她吃,又问起最近都城的趣味 ,顾玉磬忙收拾心情,和太后说笑。
因说起嘉丰公主家得了一个小子,太后便和她说起该备什么礼,闲话了一番,恰皇后过来禀事,顾玉磬也就告退了。
告退后,想起那嘉丰公主家得了一个小子的事,知道这是嘉丰公主家二少爷,也就是洛红莘的小叔子家得的。
洛红莘只得了一个女儿,她妯娌却得个小子,她怕是心里不好受。
当下她回到府中,备了礼,第二日也登门过去道喜送礼,嘉丰公主待她一脸亲厚,拉着她的手不放,知道她和洛红莘关系好,特意叮嘱洛红莘好好陪着说话。
待到没人了,洛红莘笑叹∶"往日婆母对我可没如此和颜悦色,你过来,我倒是沾了你的光。"
顾玉磬看出她笑里有些勉强 ∶"也没什么,又不是不能生,早晚有。"
洛红莘∶"我看开了,我好歹也有一个女儿傍身,又不能把我休了,无非就是日子不好过。"
顾玉磬∶"这么想就对了。"
当下姐妹二人坐下来,倒是说了一堆闲话,无非是说谁谁谁如何,东拉西扯的,洛红莘还提起她听人说有个生子秘方,说要拿来,回头给顾玉磬一起用。
顾玉磬倒是不指望 ,心想这个哪有秘方,再说她现在也不急。
洛红莘又提起自己哥哥洛少商来,说他心灰意冷的,根本不想娶亲,反正是愁。
顾玉磬听到这话,心里一动∶"你上次说,本来打算把林姑娘送走,谁知道她竟然不见了?"
洛红莘∶"是啊,不见了,谁知道去了哪里,我父母那里想起来也是无奈,我哥哥心存愧疚,倒是一直派人在找。"
顾玉磬沉默了片刻,还是道∶"前些日子,我让小惠儿出门去买糕点,谁知道她回来说,仿佛在街上看到林姑娘了,就在东四大街那一块,也不知道真假,我只说她应该是眼花了。"
洛红莘微诧∶"是吗 ? 还能有这事?"
顾玉磬∶"谁知道呢,她那眼神,也说不好的,无非就是那么一提罢了。"
洛红莘却不知道想起了什么,蹙眉,看起来是有些心事。
顾玉磬见此,也就告辞了。
回到家里,也不多想别的,就那么每日抄抄佛经,管管家事,她想着上辈子自己看似吃了一些苦头,但其实心性到底不定,其实还是世事不知,如今可倒好,许多事想明白了,却也添了新愁。
这人呢,就不能想太明白,难得糊涂最好了,吃个糕点就乐得很,哪那么多心事。
谁知道回来到了府门前的时候,就见府门前站着一个人,竟是陈佳月。
陈佳月看到她的车马,忙赶过来,像是有话说。
顾玉磬一个冷笑,就要命人赶。
陈佳月却嚷道∶"我有话要同你说,重要的话,你怎么也得听我说说。"
顾玉磬∶"赶走。"
陈佳月急了,嚷道∶"你若是不听,定会后悔,你知道你——"
顾玉磬 ∶"掌嘴。"
她声音轻淡,但是皇子府侍卫却是令出如山,上前一把揪住,也不管什么男女之别,直接几个巴掌打过去,只打得陈佳月晕头转向。
顾玉磬冷眼扫了一眼外面狼狈的陈佳月∶"将此人驱逐,不许她靠近皇子府半步。"
"是!"
陈佳月今日过来,其实是要把事情真相告诉顾玉磬的。
本来的计划应该是,她勾搭了赵宁锦,让顾玉磬匆忙嫁给一个身份不匹配的人,她再洋洋得意地出现,把事情真相告诉了顾玉磬,让顾玉磬后悔。
可谁知道,顾玉磬嫁给了九皇子,可真是让人想想都牙痒,她年纪也不小了,怎么可能被九皇子看中呢,凭什么啊 ?就凭她那张脸长得好吗 ?
陈佳月气得要命,可又能怎么样,本来这件事也就议样了,可她偏偏听到了赵宁锦和淮安侯父子争吵,争吵的话,把她给吓懵了。
她回忆了一番这件事,这才知道,自己做的那些事,背后都是有人安排的,竟然是那九殿下萧湛初!
她兴奋起来,想把这事说给顾玉磬听 ,不知道顾玉磬作何反应,左右她心里不好受,毕竟她也是被骗了!
她在皇子府前,等了大半日,可谁想到,顾玉磬根本不让她说,直接就赶走,还让人痛打了一番。
陈佳月想起这过去种种,自己精于算计,本以为可以好生看一番顾玉磬的笑话,谁知道竟然成就了她,如果不是自己,她早嫁给赵宁锦了,怎么可能成了金尊玉贵的皇子妃?
陈佳月如今被当众打了一通,不由悲从中来,机关算尽,反而成全了顾玉磬,而自己竟落得这个下场?
而进了府中的顾玉磬,想起陈佳月竟然还想来找自己,想着她当初必是受人指使,不由冷笑。
如今来找自己,自是挑拨离间,这些人,看自己和萧湛初夫妻恩爱,倒是看不下去了,仿佛自己日子过好了就是剜他们的肉一般,可真真是可恨。
又想着上辈子自己和萧湛初逐渐疏远,岂不是如了他们的意?一时恨不得重新回去上辈子,把那些事全都改写了。
只恨上辈子已经回不去了。
但是上辈子没过好的,这辈子必须过好,不能让那些看她笑话的人如意。
萧湛初和她,到底怎么回事,他做过什么,是否原谅,那是她和他之间的事,还不到外人来挑拨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