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桡猛地一个激灵, 用一双疯狂的眼睛看着舒令嘉,大声道:“你怎么知道的?不可能,不可能!舒令嘉, 你是不是套我的话?!”
舒令嘉冷笑道:“你爱信不信。”
他说完这五个字, 姜桡反倒越想越是明白。
怪不得舒令嘉会那么早就知道是自己偷了他的命格,怪不得自己明明气运加身还会失败, 原来舒令嘉跟他一样,也知道他们所生活的这本书里的剧情!
自己竟不是这个世界上唯一的知情人!
姜桡不甘心极了, 挣扎着去抓舒令嘉的手臂, 但他这样一动, 身上的锁链反而缠的更紧, 几乎要勒到了骨头里面。
全身的精元气血快速地向着灯中流失, 顷刻之间,姜桡的头发已经白了一片,脸颊也有些凹陷了下去,使他不由得惨叫出声。
舒令嘉皱了皱眉, 虽然他深恨姜桡, 但是看到这种场面也丝毫没办法感受到愉悦, 只觉得有些反胃,于是带着厌恶站起身来。
看看自己如今的境遇,再想一想舒令嘉描述出来的那种生活, 姜桡简直悔的连肠子都青了。
只要再多一点耐心,他这一辈都将会过的平安顺遂, 不用打打杀杀, 也不用提心吊胆。
姜桡浑身都在发抖, 说不清是仇恨还是懊恼, 他眼睁睁看着舒令嘉转过身去, 袍摆在视线中一闪,就要离开。
姜桡忍不住狂叫起来:“舒令嘉,你别走!你给我回来说清楚!是不是你把我的命弄没了?我要我的命!我要我的命,你还给我!”
他说了这两句,又忍不住哀求:“我知道我不配和你争,我错了还不行吗?师兄,求求你,我只想要我自己原来的命,这对你并没有损失,然后我保证不再给你添堵。师兄,我给你磕头,你还给我吧行吗?你不是重情义吗?不是心肠好吗?!”
姜桡说着悔恨不已,声音中竟然已经带了哭腔,舒令嘉却没再搭理他,漠然走出了房间。
一推开门,灿金色的阳光便当头落下了下来,照在人的脸上,有些刺目。
舒令嘉用衣袖挡了一下,负责看守姜桡的弟子立刻走过来,笑着冲他行礼道:“师兄慢走。”
舒令嘉点了点头。
那名弟子目送着他离开,耳听着姜桡还在大叫,便折了回去,重重踹了他一脚,冷斥道:“一个小偷还有脸大喊大叫,我若是你,肯定连头都抬不起来!你也没几天好活啦,省省劲吧,还不快把嘴闭上!不然我割了你的舌头!”
舒令嘉离开小院,伸手到袖子里,摸了下景非桐给他的那串珠子。
这次见到姜桡,虽说没什么更加重大的收获,但是最起码可以验证之前他们的猜测都是正确的,珠子里的灵体到底跑到了哪里去,又是什么来头,也是接下来需要调查的事。
其实就算是姜桡给了他答案,舒令嘉也不会对这个人完全信任的,或许对方方才的所言仍有不尽不实之处,也不能尽信,但是这个人,将被永远埋葬在他人生的过往中了。
舒令嘉放开珠子,将手收了回去,不小心碰到了挂在腰间的威猛,指尖被烫了一下。
舒
令嘉这才发现,威猛的整个剑鞘连着剑柄竟然是滚烫的。
他有些诧异,将剑摘了下来,问道:“威猛,你怎么了?”
剑没有反应,里面的剑灵也没出来,舒令嘉注了些灵力进去,倒是并未发现异样,只是那滚烫的温度又慢慢褪下去了,一切恢复正常。
他满心纳闷,正要再问,却已经有个人迎面走了过来,冲着他打招呼道:“舒公子。”
舒令嘉转头一看,发现是有些日子没见的明绡。
自从上回青丘一别之后,明绡因为身体原因,跟随着孟纤去了心宗,两人便没再见过。
这回舒令嘉倒是知道明绡也一起来到了南泽山上,只不过他对于剑道不感兴趣,既没有上场参战,平日里也很少出来观看其他人比试,因此舒令嘉到这山上以来还是头回见到他。
他暂时把剑收了,冲着明绡点了点头,道:“你来气宗找人吗?”
明绡笑着说:“不是,我在气宗哪有认识的人啊。只是心宗的人明日便要离开南泽山了,我觉得这里的风景很好,难得跟着沾光过来看看,所以多转一转,不然明天走了,可就没机会了。”
舒令嘉“哦”了一声,明绡又道:“我还没恭喜你这次夺魁呢,真是太厉害了。原先听说你有伤还要上场,我原本挺担忧的,看来现在……也已经无碍了吧?”
舒令嘉道:“还好,尚未完全恢复,但是影响不大。”
明绡点了点头,感慨道:“那就好。姜桡机关算尽想要坑害你,最后还是自食恶果了,也算是报应不爽。”
舒令嘉奇道:“这事连心宗都知道了?”
就算姜桡当时是当着所有的气宗弟子的面承认了自己的恶行,但这依旧是属于气宗内部的丑闻,应该也没人敢出去说吧?
居然连明绡都能听说,那还不得传的沸沸扬扬,又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舒令嘉其实也不是很想让外人知道。
明绡听他这么说,也怔了怔,同样很奇怪地说:“姜桡先后害了林道友和蒋长老,还想要嫁祸于你,这事不是很多人都在场看见了吗?我随便上外面走走就听见有人谈论了。”
——原来他说的是这个。
舒令嘉“喔”了一声,说道:“对,最近杂事太多,我听你一说,一时也有些乱了。他现在已经受到惩处,以后不会再出来害人就好。”
明绡也微微笑着,附和道:“对对,就是这样,以后不会再出来作恶我就放心啦。”
可能是阳光太过晃眼,这一刻舒令嘉看到他脸上微笑的表情,竟然油然感到一丝诡异。
他觉得那笑意就仿佛是画在一个假人脸上似的,虚浮而苍白。
舒令嘉眨了眨眼睛,正要再细看,明绡的笑却也已经收了,这样打量起来,他好像又挺正常的,那种奇怪的感觉也瞬间消失。
明绡道:“舒公子,你没事吧?我总觉得你还是恍恍惚惚的。”
他有些担心地看着舒令嘉,说道:“是不是这一阵你太累了?还是快回去多多休息吧。”
舒令嘉道了声“好”,冲他点了点头,两人又各自说了几句保重的客套话,便擦肩而过,向着相反的方向离去了。
舒令嘉去向就是明绡的来路,他心不在焉地又往前走了几步,绕过一丛灌木,正要拐弯的
时候,忽然觉得不对,停住了步子。
舒令嘉朝着自己右手边的方向看了一眼,又猛地回身,看向明绡离去的方向。
那里早已经没有了人影,舒令嘉的目中却掠过了一抹深思。
他离开了这里,向着自己住的地方走去,顺便敲了敲威猛已经恢复了正常温度的剑鞘,问道:“哎,你好了吗?”
这一回他得到了回应,片刻之后,段瑟从剑中钻了出来,表情看起来有些沉郁,说道:“没事,好了。”
舒令嘉道:“别拿这种没意思的话搪塞我,没事刚才为什么发烫?”
段瑟没回答他,没头没脑地问道:“我听见你说姜桡原本的命格了,你说他那种小人,怎么配原本有那样好的命呢?如果不是他自己作死,那他这辈子过得也太好了吧。”
舒令嘉道:“你说的前提和情况都是不存在的。”
段瑟微微闭上眼睛,仰起脸来感受头顶的阳光,慢慢说道:“我方才看见了姜桡那副疯狂的样子,一下子……嗯,一下子又想到了段浩延。”
他说完之后,自己沉默了一会,才继续道:“他们为什么都这样贪婪呢?因为他们的贪婪,不光毁了自己的人生,还毁了别人的人生。舒令嘉,你知道这些真相的时候,会觉得非常仇恨吗?”
舒令嘉心里觉得姜桡害自己和段浩延害段瑟其实完全是不同的两件事,姜桡完全是因为自私与贪婪,但段浩延却是心里逐渐扭曲之后,做出了疯狂的行为,最终导致父子相残。
希望他就此脱离过往,跟何子濯不会有那样的一天。
舒令嘉倒也没有纠正段瑟,良久说道:“我原来觉得这世上的好多事情,都应该辩个是非曲直,黑白分明,后来才发现,其实很多事根本就没有公道和道理可言,遗憾终究也只能是遗憾。”
他叹了口气:“不要被这些事情绊住,我们,都学会妥协和忘记吧。”
段瑟深深看了舒令嘉一眼,什么都没说,重新回到了剑鞘中。
*
夜半时分,南泽山顶峰,壁立千仞,明月高悬。
舒令嘉按照先前的计划准备接受传承,直到这时,才第一次见到了这赫赫有名的山顶秘洞。
急风旋而又旋,雪花片片飞舞,群山之中,这道孤峰傲然独立,直插云霄,月华当头而下,却只能照亮山顶一片,东西南北四面则都是万丈深渊,暗沉而不见底。
而那所谓的秘洞入口,却是一道由白雾凝成的旋涡,气流涌动之间,寒气侵骨,从中慢慢向四周溢了出来。
“舒公子,就是这里了,顺着此道旋涡进去,可以在秘洞当中任意探索。至于能够真正感应到先辈神识,或者寻到什么宝物,均看缘法,请千万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