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令嘉沉吟道:“这个我会再跟大师兄联络一下,再把殷宸给叫回来。不过把人家救出来了,又扣着不让他们回去,总得有个理由吧。”
他用手肘杵了杵景
非桐:“你编一个。”
景非桐不假思索地说道:“就说在魔族沾染了魔气,需要浸泡此地灵泉调养恢复,否则便会有功力受损,走火入魔的风险,回去之后也容易影响其他人。”
舒令嘉道:“这里有灵泉?”
景非桐用扇子朝前指了指:“来的时候不是前面不是有条河么,我看水还算清,泡一泡……左右也是没有坏处的罢。”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笑了起来。
弥山之外正好有一处碧落宫的分舵,景非桐令手下带着其他人去泡“灵泉”,舒令嘉则将昏迷不醒的何子濯带了进去。
碧落宫的医师为他检查之后,同样无解,说道:“何掌门确实没有任何的内伤或者隐疾,之所以昏迷不醒,或许还是因为心境困扰之故,若是心结能解,境界突破,或许还有几分希望。”
舒令嘉听他话里的意思,是说何子濯还有醒不过来的可能,他也没有料到情况竟然这么严重,心中不由焦虑,沉吟未语。
景非桐见状,便问道:“何掌门身上昔日曾被人种下过一劫,依你看,他如今的状态,是否与此劫有关?”
那名医师说道:“如果没有应劫,那么原本就应该是无关的,但若是心里在意此劫,想要化解又不得其法,便难免自困,可就说不好了。”
听到两人这样说,舒令嘉倒是一下子想起了之前明绮沉睡数百年的事,听说也是因为她身上的情劫。
舒令嘉听她亲口讲过那些往事,当时明绮一心想要主动将情劫化解,为此还不惜强抢民男,将魔皇给绑了过来演戏,却兜兜转转还是没有避过去,两人反倒自投罗网,还有了一个孩子。
后来虽然不知道又发生了什么,导致魔皇闭关,明绮沉睡,他们的孩子也不知所踪,但论情况其实是跟何子濯差不多的。
而明绮被青丘秘境中的草药给救醒了。
舒令嘉还记得当时昌宁要找的那几位草药的名字,当下便说了出来,询问医师这些药对于何子濯来说是否管用。
那医师沉吟道:“这些倒都是凝神固本的稀世灵药,服用下去一定是只有好处的,但是否能把人救醒,便不好说了。”
景非桐一直在旁边听着,这时道:“好了,你下去罢。”
那名医师便躬身退了下去,景非桐这才对舒令嘉说:“你在这里暂住,我去青丘取药好吗?”
舒令嘉道:“你的伤还没好吧?我跟青丘的交情深,要去也是我去,你别折腾了。”
景非桐道:“那点小伤怎么会没好,已经不碍事了。你也知道,那秘境就算是狐族人都无法轻易打开,但我有办法从万魔之眼进入,这样速度可以快一些。你安心待着,莫要着急,我去去就回。”
舒令嘉这么多年下来,凡事都是自己去扛,也从未想过去依赖他人的帮助,离开门派之后更是独来独往惯了,这还是头一回有人告诉他安心待着,万事我来。
他有些不适应,却又感到心中熨帖,说道:“这终究是气宗的事……”
景非桐知道他好强,闻言只是含笑说道:“凌霄本是一家。再说了,你不是也要帮我解决心魔的事情吗?就当让我提前报答你一下吧。若是定要分个清楚,我倒有点怕此事结束之后,你就不管我了。”
舒令嘉知道他故意这么说,也不禁摇头笑了:“怎么会。那便有劳你了,注意安全,快去快回,找不到也无所谓,肯定还有其他的办法。”
景非桐拢了下他额前的发丝,柔声道:“不客气。”
景非桐说罢之后,便点了一些人匆匆走了,碧落宫的人早得吩咐,都对舒令嘉毕恭毕敬,不敢有半分怠慢。
舒令嘉让他们都退下去了,缓缓踱到何子濯床前,低头看了他一眼。
望着那张许久没有自己端详过的熟悉面庞,他也不由心绪杂乱,叹了口气。
舒令嘉取出一张传讯符,在上面简短写了几个字,手指一拈,符纸便化作一道白光,消失在了窗外。
*
而另一头,凌霄山上。
自从舒令嘉和殷宸离开之后,整个气宗就陷入到了一种十分微妙的气氛当中,仿佛山雨欲来之前最后的平静。
卢章作为刑堂堂主,多年来那副刚正不阿的形象已经深入人心,即便他这一回的举动显得有些偏颇,众位弟子们起初也都只觉得卢堂主是担心掌门和门派的安危,为了防止发生动荡所以才有些苛刻而已,因而并没有过多疑虑。
但殷宸当着众人的面这样一闹,又不管不顾将什么都给喝破了,纵使众人没有完全相信他的话,心中也不觉产生了深深的疑虑。
正如殷宸所料,这些疑虑已经足够对卢章接下来的行动造成阻碍了。
他原本想先镇压住反对自己的人,然后再控制整座凌霄山,等到人人都习惯了由他掌权,只要稍微安插一些亲信在弟子们之中推波助澜,掌门之位便指日可待了。
可是如今人心惶惶,操之过急却只怕会引起逆反,卢章只得暂时停下。
但饶是如此,依旧有很多人心中忧虑,在这种时候,他们能想到的,竟然也只有大师兄洛宵。
虽然洛宵平日里胆小怕事,性格也软弱,但这一次他几回出面平息风波,力保众人,都显出了常人难及的魄力,表现出他并非无能之辈,也是目前唯一能够与卢章抗衡的希望。
为此,不少人都暗中前往拜访洛宵。
但让他们失望的是,洛宵竟然又一次缩了起来,自称上回被舒令嘉挟持之后受到惊吓,旧病复发需要静养,关起门来,竟是什么人都不见。
他这个人身上,仿佛当真就没有半点野心和血性,麻烦砸到头上了,就动手解决一下,等到碍不着事了,便半点是非也不想多沾,忙不迭地就缩了回去。
众人被拒绝几次,都是颇多微词,但洛宵就是理直气壮地要养病,谁也拿他没办法。
直到有一个人上门了,这回洛宵却不得不见。
——是卢章打着探病的名义亲自拜访。
洛宵并没有出去迎接,只是吩咐伺候自己的小道童将卢章引进了房中,他自己坐在桌前,手边放了一本清静经,不紧不慢地品着茶。
卢章进门,洛宵抬起头看了看他,这才将手中的茶杯放下,起身一笑,抬手道:“卢堂主,请坐吧。”
卢章坐下,说道:“我以为你会躺在床上见我,说一句话便咳嗽的上气不接下气。”
洛宵笑了笑,说道:“明人不说暗话。卢堂主,我这个人生性不爱多事,你知道我为何称病,但我却不明白,我已经表态到了这种地步,你为何还会上门来见我呢?”
卢章道:“洛师侄,你那两个师弟这样一闹,目前气宗上下人心浮动,宛若一盘散沙,若有强敌来袭,只怕不堪一击。”
“你的身份在这里摆着,到时候就算再怎样避事,也不可能独善其身的。所以我劝你,还是别装了。”
“哦?”洛宵笑道:“卢堂主这意思,不会是要拥立我当掌门吧?”
卢章一愣,随即哈哈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