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青也看见了陆华亭,走至跟前,她感觉到他的目光落在她脸上,但她长睫微动,什么都没说,自他身侧走了过去。
八品女官着浅蓝,两肩绣白玉兰团花,同样的服制,群青穿得比旁人都规整利落,衣领严丝合缝地贴着脖颈。
陆华亭自然留意到周围人多,目光收回,几无停留。
他想,此女还在宫中,偶能看见,这不就是他想要的?
但那股莫名的躁意却仍在心头徘徊不去。
她披散头发,靠在刑架上望着他的样子还历历在目,如今却像是已经结束了冬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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群青着急赶路,是因她要到吕妃宫内当值。
吕妃披着大氅,抱着手炉,见到是她,不由侧目,秋狩时候她曾差点将群青当细作抓了,自也担心她趁机报复:“上次见娘子,你还做宫女,这么快便为皇后娘娘驱使了?”
群青行一礼道:“臣并非皇后娘娘派来的,而是奉太子殿下之命来,识文书、擅针工,只盼能帮娘娘留住圣意。”
吕妃一顿:“本宫和太子并无什么交情,怎么不去韩妃那里?”
“娘娘,太子是一国储君,圣人的妃嫔,不都是太子的母妃,殿下一样的敬重,难道有厚此薄彼之理?”群青道,“燕王府与娘娘交好,
查起案来,却也从不顾忌娘娘的利益。”
吕妃的眉心蹙了一下,很快露出一对笑涡:“不愧是太子身边得力的女使,读过书的,脑子转得就是快。”
说着便让奉衣宫女银子带着群青熟悉采烨宫中事务。
吕妃虽口中夸奖自己,可并没将她当做一回事,且对她多有防备,群青从银子对她的态度便能看得出来。
采烨宫比清宣殿阔气许多。银子穿过回廊,将群青引到偏殿一个仓库内。这偏殿中的珠光宝气几乎晃花人眼,赐下的香鼎、香炉、铂金屏风、珠宝耳铛、金玉妆奁,像不要钱一般塞满了柜阁。
“若说帮忙,我们采烨宫中要帮忙的地方可多着呢,娘子且干吧。”
群青问:“你是让我把这些整理一遍?”
“呸,这些东西都是赐给娘娘的,你还动不得。”银子指着角落里一个小小的柜子道,“那个柜子里是今年与六尚的往来文书,全堆在一起,年底要核对,娘子既识文断字,便麻烦你整理一下分别交给六尚。”
银子一走,群青便将门闭上,快速翻找起来。
很快,所有文书,便按照时间成堆地摊在了地上。
群青没有整理,而是径直在前几个月的文书中一一翻找。
她还记得,这一年的秋狩是吕妃承办,秋狩使,有南楚细作对使臣射出了一支冷箭,至今未破。
尚宫局内那个出卖她的“天”是谁,固然她已有猜测,但还需证据验证。
若能找到秋狩的名单,便能知道尚宫局都来了哪些女官。
她的手指一停,看到了事关秋狩的名录,便将其抽出来,还带出一张薄薄的手抄纸,上面也写了“秋狩”的字样。群青正要细看,忽然有人闯了进来,群青左手拿起一叠文书,将名录和这张纸夹在里面。
“谁让你动那些东西的!”闯进来的是金子,金子望见满地的文书,眼中一惊,劈手将群青手中的一叠文书抢过来。
未料她用力一抽,文书还牢牢地捏在群青手中,金子险些摔到,腕上一对金钏子弹出来摇摇晃晃,群青手上用了几分力气,目光从她腕间落在了她珠圆玉润的脸上:“是方才银子叫我帮忙整理的,怎么了?”
虽同为奉衣宫女,金子的打扮似乎比银子体面一些,譬如纽扣、手钏、鬓间发钗,暗藏着富贵。
金子见她不仅不怵,反而盯着自己看,更是着恼:“银子糊涂了,这是我们采烨宫自己的事。你在这里乱翻,若不放下,我现在就告诉娘娘。”
她一转身,撞鬼一般:“陆长史。”
陆华亭不知何时来的,在门口听着二人争吵。
陆华亭与吕妃交好,到底还算自己人,金子道:“她第一日来,便要翻看我们的文书。”
陆华亭稍低头进了库门,看了一会儿群青:“八品典赞,规范命妇言行而已,整理文书,不在你职责内。”
群青道:“皇子长史,主理王府事,出入嫔妃宫殿,在你职责内?”
金子闻言,看向陆华亭,还要吵闹。
“行了,某来做个决断。”陆华亭直接从群青手中夺过那一叠文书。
他望着群青的眼睛,群青望着他的手,他一份份随意翻过去,她心中一沉,陆华亭果然精准地抽走了她没来得及看的那份,径直放进自己袖中,他道:“可以了吗?某要去回吕妃娘娘的话了,你们各自履职去吧。”
<hrsize=1/>作者有话要说
久等~明天的更也会稍微晚一些,十点半左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