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华亭一转头,二人本就没有挨着走,群青戴着羃篱,早就混入人群中跑了,留他一人面对丹阳公主。
他微一侧头,巧妙地避开丹阳摘花的手,笑道:“自己来的,听说今年春闱提前,是以冬日戴花,图个彩头。”
“这么巧。”丹阳笑靥如花,“我们也是来看新举子的。”
这厢群青顺着人群走到河边,河边站了不少人,她似乎看见了苏润,走过去一拍那人肩膀,果然是苏润,他对这巧遇惊喜不已:“青娘子!”
群青望向河面:“那船是做什么的?”
河上
() 缓缓地飘过一船,甲板上坐十余名穿白衣的青年,布衣高冠,皆是读书人打扮。
苏润道:“是新举子游船。圣人先前发话,将春闱提前,取新年新气象之意。船上便是赴长安参加殿试的举子。”
群青望着那船上的面孔,有一两张她甚至有些印象,是后来燕王身边的重臣:“这些人都能做官吗?”
苏润道:“依大宸律,每年经过乡贡、层层擢选,取十八名士子,能入长安殿选的,恐怕有一半都能登高位。前年苏某是亦这样考进翰林院的。”
“苏博士,你说的不对。”身后一道幽幽的声音,令两人转头。
看见陆华亭和丹阳公主走过来,陆华亭瞧了群青一眼,看向河上,“大宸律说了,若值特殊年份,取士无有定数,你看那船上是不是有十九人。”
苏润一哽,向船上一数,还真的多一人。
便在此时,仿佛是应了陆华亭先前的话一般,那船上却先一步乱起来:一个内侍模样的人冲到甲板,举子们纷纷站起身相互看去,随即一个举子跌入水中,溅起浪花。
他伸出两手挣扎,那内侍却持长杆,将其摁在水中,口中叱骂。
岸边的百姓吵嚷起来,此状令几人都是一怔,群青望向丹阳公主:“公主。”
丹阳公主使个眼色,她的暗卫飞跃而下。不多时那打人的内侍、落水的士子都跪在了丹阳公主眼前。
大内侍未料有贵主路过,大呼冤枉:“殿下,此人不在举子名录内,却做举子打扮,提前藏在船上,混入举子之间,幸得奴才及时发现,不然,谁知他进宫意欲何为?”
原来是这种情况。
那举子浑身哆嗦,抬起头来,竟是泪流满面:“贵主,贵主!某不是歹人,张某有名有姓叫张其如,是江西的乡贡,三榜状元,按惯例该选入长安殿试,不知为何,今年突然改成了‘公荐’。”
“‘公荐’名单上没有某,却有比某小几届、尚未参加过乡试的举子,这其中难道没有问题吗?某远道而来,便是想求个公道,看看这是怎么回事。”
还未说完,苏润已是激动起来:“是某同乡的贡生……”
群青止住他。
陆华亭对丹阳公主道:“今年的春闱,好像是太子负责,不如把人交给燕王府,查查此事?”
“事情尚未厘清,还是先与地方通气,查清此人身份。”群青生怕陆华亭抬高燕王,转向丹阳,“殿试出问题不是第一次,公主身边的苏家令便经历过龃龉,还遭人迫害险些丧命。公主能力又有威名,何必假手燕王,若能帮了这些举子,说不定公主府亦能取士。”
丹阳公主面色沉沉,本犹豫不想参与,只是听到群青的话,心中一动,红唇微翘:“苏雨洁,你若不屈,到不了本宫身边,但本宫不想让身边人受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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群青一回宫,便被李玹急召过去。
有此急召,让她隐约感到,陆华亭叫她在外面做的事可能被发现了端倪。
果然一进殿中,面对的就是脸上顶着巴掌印的李盼。李盼一双妩媚的眼睛含着恶意看着群青,看得她毛骨悚然:“是你吧?”
群青只向他行一礼,有些怯懦地避开了他。
李玹道:“今晨你在哪?”
“休沐出宫了。”群青道,“去河边看新举子,不知二殿下为何如此生气。”
李玹闭目,摆摆手让李盼退下。
“为何莫名其妙便有个羃篱娘子挑唆百姓。”李盼道:“皇兄,你身边有蛀虫,你还不知晓!”
李玹斥道:“就算尸体是燕王悬挂,人不是你虐杀?为何不做得干净些?现在消息已经传出去,那批匪徒本已安抚好,现在又激起了他们的仇恨,你能保证日后不西征,不借道?”
李盼喘着粗气,神色几乎扭曲,他既是跛足,又依附李玹,最大的作用便是上战场。如果不能战,他便一无所有了:“那我就去杀光了他们。”
“别再胡闹了。”李玹冷漠道,“来人拟手谕,以本宫之名将那沙匪首领请入长安招待,以礼相待,议和。”
群青眼睫一颤,她觉得有些不妥:“殿下,不能议和。”
“群典仪。”李玹止住咳嗽,看着她的目光复杂,“你职在内宫,政事复杂,谁让你多话。”
李盼惨着脸走了,走前他深深地看了群青一眼。
那夜之后,他努力在脑海中回想,越想越觉得夜里那个女冠就是群青,可是苦于没有证据,偏生李玹又如此袒护她。
殿内,李玹将一份名单递给群青,微微一笑:“你看到举子入长安了。孟相送上了春闱的名单,这些人皆是孟相所选,东宫麾下,你且看看他们的文章。”
群青接过名录,后脊一阵凉意。
名单之上,竟然尽是上一世燕王和陆华亭所选,数年后位高权重之人,不知为何,孟光慎竟能在他们尚是举子时,提前将他们全部笼络至东宫麾下。
<hrsize=1/>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