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现在……”吴正岩看着眼前的指印和脚印,有些犹豫又压抑不住兴奋地问:“只要把云梦玄武岩矿的矿工指印都采上来,就能找出两年前的凶手了?”
即使听得有些懵,但顺着思路想下来,吴正岩也还真觉得不无道理。
就像是许多并不识星星的人,无聊抬头望天,多只会哇一声夜空好美,与“大海啊,你全是水!”颇有些异曲同工之妙。
但如果有人给他用手指出来,说“那就是北斗星”要是能更贴心地整个七个星圈一下,重点突出又明显,抬头看天茫然的人,也会惊喜的发现:“真的是北斗七星!”
若是这样都没法从漫天星斗中辨认出来,那只能说老天关上了这扇窗户,还是早点洗洗睡了好。
有人脸盲、有人路痴,有人种仙人掌都能种死,看不出天象星辰,也并不是什么大问题。天生我才,并不需要全知全能。
指印亦然。
显然吴县令并不是最后这种被关了窗户的人,他属于中间那批能看出北斗七星的。
他勉强分辨着细碎指印上伤痕特点,又吃力地从黑坨坨脚印中找出与常人脚印不同的磨损和破裂。
心中很是欣喜,便满是期盼地看向狄昭昭。
故人托孤,却在他辖内遇害,他不知多少个日夜寝食难安,梦到故人化作厉鬼不甘地入梦来找他。
“不能直接查吗?”狄昭昭有点奇怪。
“这玄武岩矿的矿工实在是太多了,不知从何处下手才好,矿工打流动也多,事情过去这么久,怕是难以查出结果,还是指印最好用。”吴正岩下意识说。
在看过狄昭昭辨认指印的能力后,指印在吴正岩心中的重要等级,简直一路飙升,几乎要冲顶。
狄昭昭小脸认真:“可玄武岩矿的矿工人数太多的话,我也比不过来啊!”
吴县令忽然一愣,随即面色发苦:“是我一时激动,考虑不周了。”
他想想玄武岩矿近三年矿工的数量,怕是有几千,即使狄世子愿意帮忙看,那光是去采集这么多人的指印,就足够让整个衙门上上下下忙活许久了。
尤其是还要确保完善,指印清晰不敷衍,没有人替按等等可能,并不是来个人啪的按一下就可以走了,至少要有识字能看户籍的人才行。
可衙门有诸多事宜,筹备县试、日常治安维护、去巡视各村春耕春种是不是按计划进行……整个云梦都依靠衙门的运作来维护秩序,哪里能抽出这么多人力物力?
这一头疼,吴正岩不由又想起另一桩让他头疼的事了。
他打商量说:“狄世子,你看咱们衙门里头,差役和捕头不多,人力实在有限,要是两头都这样僵着,怕是都得不到满意的结果,不如……”
和离这案子,实在是让人头疼。
吴正岩想着狄家女娘既然就是想脱离苦海,不愿和郑宕过下去了,不如干脆顺坡下驴,应了郑家的想法。
虽
说被休弃不好听,但最后结果也差不多不是?
狄昭昭摇摇头:“那不行。”
小孩嫩嗓严肃,他打比方道:“哪里差不多了?你想要找遇难后不翼而飞的苏家姐弟,都是找到人,那找到尸骨和找到活人,能一样吗?”
吴县令面对狄昭昭明亮灼人的乌眸,只好苦笑应道:“那当然不一样。”
狄昭昭看吴县令为难的表情,也觉得和离案子可能比较难。
连明哥哥和爹爹都不想让他去瞧呢,哼!
吴县令愁眉苦脸:“这和离一事,本就是两家的家事……”
狄昭昭想了想,干脆道:“我倒是有个办法,可以让当年凶手有些异动,或许能露出马脚。”
“什么办法?”吴正岩瞬间抬起头,顾不上诉苦卖惨了,焦急地问道。
***
云梦县衙,牢房。
守着门的狱卒给犯人戴上镣铐,一边问:“这又是犯了什么事被抓的?”
“嘿嘿,就是去年县令让咱们学痕迹勘探手册的时候,拿来练手取的那个指印,就那个偷金镯子的那个,记得不?”名为王大力,外号二狗子的差役,很是兴奋地说。
狱卒点头:“有印象,咱当时还觉得这半拉指印还挺清晰,不愧是新办法,以为能抓着人呢,结果老猫他不太行,亏得咱县令给他每月加的那只烧鸡了。”
犯人被关押进牢房,耳朵竖得跟兔子似的。
就想知道自己是怎么被抓进来的,结果正听到高潮呢,就被关起来,狱卒和衙役都走远了。
犯人:艹!
以为能抓到人,结果又不太行,那他到底是怎么被逮出来的?又是被谁逮到的?
说话说一半,要遭天打雷劈的!
他现在就晓得,好像衙门能弄到清晰的指印了?
犯人在牢里头抓耳挠腮,又连忙隔着木栅栏,和周围的人问都是怎么回事,“兄弟几个怎么都被抓进来了?”
吴正岩穿着县令官服,看着衙门里来来往往的人手,忍不问身边绰号“老猫”、衙役勘察双担的徐响:“都是我采过的指印里的,你怎么就没比较出来?”
徐响:“……”
要不他还是真考虑考虑,去把整个头全换了吧?
他也不是没看过这些物证中的指印,作为云梦勘察痕迹的独苗苗,几乎每一个案子的指印都要过他的眼。
但有些指印,想要能用来从茫茫人海中找凶手,那就完全是异想天开了。
当然,这是徐响之前的想法。他甚至还想过,指印有时候作用确实不大,总不能拿着指印跑出去全天下找人一个个对吧?要不然他会比别的衙役,每月只多一只烤鸡?
但是,这些想法和内心的嘀咕,在跟着吴县令找了一趟狄昭昭后,全部土崩瓦解了。
狄世子竟然就在吴县令之前采过的那堆“可疑人”指印堆里,揪出了那么多旧案的凶手。
但要问他为什么就是没比
出来?
他还想问狄世子怎么就比出来了呢!
但是,徐响看自己顶头上官额头都愁出褶子了,非常能屈能伸的低头拦错道:“这要说,还是我能耐不足,才辜负了您采出来的指印簿。”
望捕头带着一群人从矿场回来,身上灰扑扑的,鞋也有些脏,他对吴县令摇摇头:“都检查过了,没有发现。”
他带着吴正岩的公令,以检查矿洞安全为由,搜查过了玄武岩矿的矿场。
吴县令闻言,只能长叹一口气:“看来只能先用狄世子的法子,让那群凶手露出马脚了。”
说起狄昭昭的法子。
在场的衙役都不禁有些沉默。
说来也简单,就是制造一点能让当初凶手心慌的“风吹草动”
但做起来,可就不容易了。
当年犯案后的一段时间,应该是心态最稳不住的,心慌又担忧,整宿整宿的睡不着觉都有可能。但两年过去,心里再脆弱的人都该过去了,人家早知道你找不着他了,不知道多逍遥。
还害怕你不成?
即使你官府放话说,找到你了,一定不惜余力也要抓到你之类的话,人家都嗤之以鼻。
可偏偏狄世子就是这般能耐,竟然直接揪出了不少小偷小摸旧案的凶手。
吴县令问旁边的衙役:“外头情况如何,风声传出去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