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桩旧案!
狄松实听了都十分惊讶,顾不上别的,迈开步子直往不远处的人声鼎沸的衙署公房走去。
“爹,你走慢点!”狄先裕其实不太惊讶,经历过技术革新震撼的咸鱼,对儿子能有这样的成绩,并不算太吃惊。
他反而对刚刚听到的工部之事更着急!
工部那些大佬们,能找他一条散发着咸香味的咸鱼有什么事?
还有,什么叫听听他的想法?
难不成听听他给自己规划的咸鱼躺平想法?
“你懂什么,”狄寺丞嫌弃地看着完全摸不到重点的咸鱼,边走边解释:“知道案子一旦被积压下来,成了旧案,再想破难度有多大吗?”
“多大?”狄先裕下意识应了声,有些懵懂。
狄寺丞无奈闭了闭眼,又给他说利害关系:“就比如之前那个纵火案,若是旧案,昭哥儿即使天大的能耐,他也破不了。”
狄先裕早就觉得小屁孩那天赋厉害坏了,想也不想就十分信任地说:“这不可能吧?”不都是同一个案子吗?
狄寺丞:“……”
他时而真的怀疑,那些奇巧的发现,精妙的想法,真的是他家这个总不带脑子、成日傻乐呵的二郎想出来的?
祖父叹了一声,而后道:“没有天虹显微灯,那么大一间被烧毁成那样的杂物间,你觉得卷宗里会留一堆黑糊成千蝶酥饼的指印吗?”
狄先裕卡住。
狄寺丞又问:“那两组足迹,若是普通案子,可能直接以文字描述。即使是这桩纵火案,最多也就是采几个清晰足迹留存,余下种种皆在卷宗中描述,并记录从中分析得到的结果。”
狄先裕想了想,好像还真是!
他家昭哥儿发现不是两个人,而是一个人之后,他还跟着大伙看了前几次的卷宗。
只有两个人分别一两个糊糊的黑脚印,似乎是为了保留两个疑犯的脚印特征。然后旁边文字写了不少,比如脚长、脚前后侧宽度,比如判断是两个人等。
这可是没有照相机的时代!!
“所以……”狄先裕躺平的脑子终于咔咔启动,“如果是旧案卷宗,没有现场成串的脚印,既看不出倒退着走,步幅偏小、脚印偏深,也看不出行走中左撇子的细微痕迹?”
终于认清了两个时代旧案积案,完全不是一回事,看了半天戏的狄先裕,后知后觉的倒抽一口凉气:
“嘶——!!”
狄先裕呆了一会儿,又连忙小跑两步,追上狄寺丞,疑惑道:“不对啊,那昭哥儿还可以看指印!”
指纹总没这些条条框框了吧?!
狄寺丞:“哪有那么多完整又清晰的指印,刚巧等着昭哥儿来看?此前大理寺可没有天虹显微灯。”
咸鱼错愕,也不由问出:“那昭哥儿是怎么破的三桩旧案?”
那惊诧的语气表情,和围观的那些差役,如出一辙。
狄先裕脑子嗡嗡的,跟着他爹穿过了围观的差役,走进了屋子。
然后就有人解答他的疑惑了。
——屋子里的差役们,都以惊讶又崇拜眼神,齐齐看向他。
王寺丞更是笑得格外热情,走向他们父子二人,先格外“亲和”地冲狄先裕笑了一下,又对狄松实道:“狄寺丞可真是好福气,有子如此,夫复何求啊!”
咸鱼:?
咸鱼:!!
咸鱼:喵喵呜呜汪汪嗷嗷!!!
狄先裕觉得整个世界都变了,明明每个人他都认识,但每个人说的话,每个人做的事,都像是吃错了药一样!
工部也不知谁脑袋搭错了一根筋,竟然要找他聊什么“工部困扰”?
现在连他前不久,才刚刚走出去的屋子,都跟一屋子人被施了降头一样??!!
“爹爹~”又小又轻的声音,还带着点心虚,宛如打碎了主人家花瓶的小狗狗。
狄昭昭小手轻轻扯了扯爹爹衣摆,小声呼唤道:“爹爹,你跟我到这边来一下,好不好?”
狄先裕刚刚被他爹一通带偏的思维,终于回归正常咸鱼日常带崽模式。
不再震撼无比地去想小孩是怎么做到的,他立马就反应过来。
崽不对劲!!
平时坑他,小屁孩都还光明正大,理直气壮的兴奋嚷嚷:“我爹爹最厉害啦!”
这次竟然心虚了?
心虚了!!
狄先裕眼前一黑,能让小屁孩都心虚,这又是多大一口天降黑锅?
咸鱼觉得自己已经被腌制入味的咸咸心脏,扑通扑通地狂跳起来。
“噗!咚!噗!咚!噗!咚……”
耳边仿佛都能听到心脏慌乱的哀嚎。
狄先裕鱼脸一僵,心颤颤地跟着狄昭昭到旁边的小角落。
这他有经验,要是大庭广众直接问,小屁孩还不知道会说出多么惊人的话!
他咽了咽口水,压低声音:“你小子老实交代,你又做什么了!”
狄昭昭有点心虚的把手藏在背后,小脚搓搓地,小声道:“我刚刚……”
就在不久前,狄昭昭看完两个案子之后,确实遭遇了一场滑铁卢。
实际情况和狄寺丞说的差不多,根本没有那么多线索清晰、指印还细致完整的案子给他看。
就像是在dna技术普及之前,有多少案子会专门留下精y,保存唾液浸染过的烟头?
在指印发现难、比对难、找人难的时候,根本没有几个案子会留有完整全面的指印。
在看完两个因为阶级特权、覆盖了过度刑侦力量的案子之后,后面一连好几个案子,要么指印残缺,要么根本不足以找到凶手。
即使偶尔有蘑菇字条,也因为时间太长,缺损证据太多,没法有效使用。
狄昭昭的小眉头都皱起来了,头一次遇到这么多挫折和失败,放走了这么多坏人,小孩有点蔫蔫的
。
像是缺水的小香菇,圆头圆脑,却干巴巴的。
他捏紧小拳头,给自己鼓劲儿:“不怕的,爹爹说,等昭哥儿长大,坏人都怕!”
他又鼓着小脸去看第八桩案子,忽然看到搬进来的物证里有个奇怪的蘑菇字条。
【啊——怎么比我矮一个头,还能把血溅到我头顶,啊啊啊,我脏了!!!】
小手戳一下,还能听到那满是嫌弃、呜呜大哭的声音,里面的悲切真真地呢!
狄昭昭小脸一惊。
又连忙翻起卷宗,查看有没有这样一个人,果然看到一个身高符合的可疑之人。
甚至因为人太矮,竟只有他一人符合矮一个头这个身高段。
小昭昭连忙想告诉大家坏人很矮,又一时不知该怎么说,小脸都急红了。
总不能空口胡诌,无凭无据地说:“凶手就是他,因为他矮!”
然后,着急的狄昭昭,到处翻找能佐证的痕迹,忽然就看到了卷宗里一只红糊糊的血脚印。
再然后,记性很好的小孩,脑子里就想到了爹爹脑袋上曾经冒出过的蘑菇字条——足迹可以看人身高。
因为脚印细节损失太严重,并且根本没有脚印辨别身高经验的狄昭昭,什么都没有看出来。但小脑子里忽然蹦出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十分大胆!
像是做坏事!
“说谎不好吧?”狄昭昭愁得小脸都苦巴巴。
“可不这样的话,这么坏的坏人被放走了……”狄昭昭纠结到拿小手搓衣角,小脸都皱巴在一起。
经过脑海里两个小昭昭艰难的对抗,最终天平还是偏向了抓坏人。
头次干坏事,还有点惴惴不安的小孩,心虚地嘀咕:“师父也说,行大事者不拘小节!爹爹要是知道这是为了抓杀了一家五口的大坏蛋,肯定也不会怪昭哥儿的。”
不得不说,虽然才当了小孩不到半年时间的夫子,但萧徽的行事风格,已经开始慢慢影响小昭昭了。
嘀咕着、嘀咕着,狄昭昭就鼓起勇气,指着那个脚印说:“我觉得这个坏人,只有约莫4.5尺高。”
好不容易从指印的茫茫猪海中挣脱出来的差役们:?
一圈脑袋又齐齐凑过来,屏气凝神,瞪大了眼睛,死死盯着这个红色的糊糊血脚印看。
企图找出一点“猪鼻雀斑”的感觉。
但无疑,是不可能的。
因为给他们指认猪鼻雀斑的狄昭昭,现在连自个儿都还是心虚且茫然的。
一群差役东瞅瞅、西瞅瞅、趴着瞅,也只看出一坨又红又糊的脚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