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辜无眠的右手手腕出变得滚烫起来,这滚烫将他一身死气沉沉的凉意全部驱散,紧接着附近的一人发出哀嚎声,萎顿在了地上。
他低头一看。
好家伙,纸人。
远处看着还不明显,现在离得近了辜无眠才看清楚——这纸人朱红色的唇,黑漆漆的眼,两抹红彤彤的高原红在此时也不搞笑了,颇为阴森。
它扭曲了脸,张着的口里面空荡荡,吐出一缕黑色的烟雾。
辜无眠头皮发麻。
一想到他周围全是这种家伙,辜无眠不光头皮发麻,他整个人都麻了。
假的吧?
他是在做梦吧。
辜无眠精神恍惚。
一道清脆动听的女子声音响起:“尔等鬼魅何敢伤人?!”
说罢一阵光芒亮起,辜无眠整个人都轻了,清风将他向后吹去,他挣扎着抬头,手腕滚烫,只看到一白衣女子模糊的身影。
像是……道士?
他不愿意随风向后飘,仿佛被魇住一样迟疑朝她伸了伸手。
辜无眠为自己这个行为揪起了心。
这不是上赶着找麻烦吗?
在一切中心发着光的人仿佛有一瞬间侧眸看了过来,也仿佛并没有。
鬼怪哀嚎充斥着他的双耳,他看到那人灵秀面容,风过将她衣袍扬起,地狱之中她是唯一净土,如天神下凡。
砰砰砰。
辜无眠觉得自己心脏要炸了。
遭了,他好像一见钟情了。
在混沌之中,对一个似人非人的家伙一见钟情了。
世界上还有比这更悲惨的事情吗?
宋温凉捏决打量着这一群鬼魅,她是寻着身上的连心印来的。小世界自从没了天道和魔气之后仅靠三千大道支撑,她与辜无眠修为节节拔高,强留在小世界没多久就须得离开了。
不巧,在这个时候她有了身孕。
幼儿受不得三千大道之外的罡风,他们没办法带走她,只得将她留给了自己的师尊,交由他照看。
二人飞升到了上界,上界的确是一片净土、无忧无虑的桃园。
但顾念小世界的孩子,他们一直在寻找降神的办法。
有一人看出辜无眠还有半身恩怨未了,告诉他们可以借助另一个小世界,然后前往他们飞升前的世界。
这个方法有不少人尝试过,百试百灵。唯一有一点不好,作为媒介的一人要重新封印一切,这样才能回到原来的小世界。
而且,如果他迟迟不能记起自己的身世,那么恐怕会蹉跎一生无功而返。好在他们是两个人,只要宋温凉能在他死前寻找到他就可以撕碎虚空,两个人一起回到他们飞升来的小世界。
世界外瞬息万变,仅一息之时世界内便有可能已过百年。宋温凉跟在辜无眠身后降落,刚一降落,感受到连心印的存在她便松了口气。
人还没
死,他们成功一半了。
这个世界很奇怪。
灵力稀薄,却有别的古怪的东西来替代。雷电被存放在铁线中,流窜各个地方。路边还有铁做的小房子,带着圆圆的四个轮子,像马车又不像马车。
宋温凉不由得多看了两眼。
察觉夜里鬼魅的气息浓重起来,她这才匆匆赶来。
这里就是之醒的故乡吗?
她察觉鬼怪中的生魂,转头欲送他归去。
这人穿的也很……怪异。
头发也异常之短,可所说是罪奴,看着却也不像。
总之他在这一堆鬼怪中格格不入。
生魂的气息让所有鬼怪都蠢蠢欲动。
宋温凉没有多想,念咒掐诀要先将他送走,不料咒法成功的一瞬间,她腕上的连心印突然有了动静。
滚烫、疼痛。
仿佛在提醒着她睁大眼睛将眼前的人看透。
之醒的半身在这个世界是另一种样貌,她是知道的。
宋温凉心提起,往前不由自主地迈了一步。
那生人魂魄却已经瞬时离去。
辜无眠回了自己身体,他猛然惊醒,呆愣坐在床上,心里还想着刚刚的女孩。
她看起来……样貌秀气,年龄不大的样子。
屋内灯暗着,有蚊虫轻轻嗡鸣,震颤着翅膀煎熬人的心房。
是梦?
辜无眠低头看了看自己,半晌,捂住了自己的半边脸,蜷起一条腿,颇有些崩溃。
这不合理!
梦里犯法该判什么刑法?
作案未遂该从轻处罚吧?
做春梦这种稀松平常的事情本不由人控制,但对于辜无眠来说,这春梦的对象实在让他寝食难安。
他不得不审视自己心里是不是藏着一个变态。
或许是清心寡欲太久得病了也说不定。
辜无眠睡不着了,平复了一下,准备起身把白天没画完的图画完。
忽然他停住两步,转头看了看隔壁床。
床上空荡荡。
人呢?
辜无眠拿起了手机,暗淡的光亮将他面目照亮,上面的时间是凌晨一点钟。
小王睡觉死沉,半夜给他一巴掌他都不一定知道。这个时间他怎么会不在床上?
外面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阴冷潮湿的风顺着未合拢严密的窗户渗入。
楼下有人的呼叫声响起。
辜无眠下意识觉得是出事了。
大抵在他做了那样一场梦之后,在这寂静的暗夜里看什么都十分有危机感。
果不其然,不出两分钟,楼下楚莉就跑了上来道:“王哥他们出事了!”
辜无眠从窗前离开,跟着她下楼。
门前的艾叶在夜色中微微泛着模糊的白。
到了楼下,人出乎意料地多,村民、工程队、村干部阿楚都在一楼的大堂中坐着,
头顶上的大灯是一贯的昏暗,摇晃着又静默着。()
“十几个人全做了一个梦,哪有这样离奇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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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是阿婆的魂魄过不了桥这才闹了起来。”
“那小王呢?小王又是怎么回事?”
小王跟老前辈李鹤坐在一边的木凳上,二人身上都有些泥泞。
辜无眠上前去,没等他问,工程队的其他人便争先恐后地告诉了他原由。
半夜李鹤胳膊疼睡不着,看到外面小王没穿鞋子就往外走,叫了他两声他也不应。李鹤来不及叫人追了上去,怕他出什么事。眼瞧着小王越走越远却跟魔怔了一样怎么也叫不醒,他慌了神,拽住他就要往回走。
可小王力气大的出奇,他根本拽不住他,两个人来到了那围起来的桥上,桥上起了大雾什么也看不清,过了桥他们两个人不知怎么地进了一片竹林,眼瞧着小王竟要往林里乱跑。
“这准是白天去那遗迹被魇到了!”一个老人道。
小王从惊吓中回神道:“是,是,我们醒来之后哪里有竹林,那就是我白天去的古遗迹。”
此话一出,众人纷纷乱了起来。
辜无眠皱起眉毛问道:“醒来?那你们怎么醒来的?又是怎么回来的?”
李鹤捧着热茶指了指他的身后,面容隐约也含着惧意,道:“是这姑娘救了我们。”
辜无眠顿了顿,慢吞吞转过身去,看到了熟悉的人。
女孩一身白色古装,头带玉簪,唇不涂而红,眼睛不点而亮,身姿轻巧,腰佩长剑。
辜无眠愣住了。
宋温凉也打量着眼前的人,半晌,她往前走了一步,弯了弯秀气的眉眼,朝他伸出手——这是她刚刚新学的礼仪,道:“你好,我叫宋温凉。”
辜无眠伸出手跟她握了握手,目光盯着她,一眨也不眨,呼吸都放轻了,哑声道:“你好。”
他手上的印记火辣辣地发疼,耳朵后面也变得滚烫,几乎是应着头皮说出这两个字的。
是真人?
可刚刚他不是在做梦吗?
还是说如今他的梦还没醒。
一旁的阿楚看着这两人感觉有点异样,事实上工程队的人也看出来了。
辜无眠这家伙素来稳重,做事总是点到即止,从来没有这样直愣愣盯着人家的时候。现在倒像个普通的毛头小子一样了。
而这小姑娘不似常人,说话做事虽不推脱但一应的疏离,如今这看着辜无眠的眼神也着实过界了些。
“小神仙,刚刚那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村民中有人替工程队问道。
宋温凉同他们解释道:“是有冤魂未入轮回,待在人世久了,所以乱了阴阳。”
李鹤虽然感激她救了自己,但这种话他是有些反感的。只是她救了他们,此刻他也不好出声驳斥。
宋温凉挨着辜无眠站着,感受到连心印的牵连,松了口气。
是之醒。
() 她找到他了。
村中一众人聚在这里自然不是为了工程队的事。是因为他们都做了同一个在荒郊野岭吃吃喝喝的梦。
梦里的所有人都穿着古人服饰,酒席上的东西琳琅满目,觥筹交错间众人同那群人醉生梦死,转眼过去从深山中想起了跑马的声音。
所有人一哄而散,有恶鬼拿着大砍刀来追杀他们。
“他们还说一会儿将咱们刘阿婆也接过来。”
“是吧,你也听到了?”
“可不是,太吓人了。”
阿楚神色青白。
这等怪力乱神之事实在让人心乱。
楚莉给众人都倒了热茶,闻言指了指宋温凉的衣衫,道:“他们穿的古装是这样的吗?”
宋温凉则看着她身上穿的吊带裙迟钝地眨了下眼。
古装?
她问道:“你的意思是我穿的是古人的衣装?”
这里的一群人所穿的东西的确和刚刚她所看到的魂魄不一样。
楚莉反被她问住了,迟疑道:“你……这不是古装吗?”
宋温凉当然不知道自己穿的对于他们来说应该属于什么。
辜无眠在一旁观察着她的一举一动。
有人问道:“你是哪里的人?是附近道观的居士吗?”
宋温凉思考了一下摇了摇脑袋,道:“我不是附近道观的人,但是如果你们忧虑冤魂的话,我可以帮忙。”
当即,刘阿婆的亲人就给她跪下了。
她看起来面色如常,就好像曾经经历过无数这样的事情似的,淡然请众人起来。
“举手之劳,何足挂齿?”
做事老成,说话也古腔古调的。
辜无眠心里觉得她有些可爱。
工程队的人面色不太好。
李鹤忍了忍,不好多说什么,索性有阿楚在应该不会让女孩施展什么歪心思,加上身体实在乏累,起身离开了。
小王也是不信这些的,他觉得自己应该是梦游,等回了家去挂个号一查就知道了。但他想留下来听听这女孩要做什么,毕竟也是救了他,万一有个什么事他也好帮个忙。
村民们询问宋温凉需要什么。
宋温凉什么都不需要,她开口道:“这群冤魂来历已久,困于此地难以超脱,如若没有办法送他们入轮回,我便得将他们送入太虚。”
阿楚犹疑问道:“什么是太虚?”
楚莉抢答道:“就是再杀他们一次!”
说完她看了看宋温凉。
鬼也能再杀一次?
这触及到阿楚的知识盲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