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洗完澡,正好有点渴。”

他干脆利落的拽掉拉环:“来,先喝一口……”

都是同龄人,俩人你一口我一口,就着面包香肠,越聊越放松。

赶尸人名叫钱龙,只比原主大一岁,老家在临市,离瓮那很近。

如果说起来,两人还算老乡呢。

钱龙抻了个懒腰:“从滨城到这儿,三千多公里,我赶了快四个月,差点没累死我!”

“你从滨城来的啊,”顾小宝瞪大眼睛,“好巧,我也是。冒昧问一句,你父母……”

“工伤,”钱龙知道他想问什么,“老乡们一起出去打工,脚手架没搭好,所有施工的工人总共七个全掉下来了。我爸头先着地,当场死亡。我妈全身粉碎性骨折,肋骨插进内脏里,在医院抢救十天,到底没抢救回来。”

说着,他低头笑了下:“我妈生我弟时候大出血,救回来后,才休息三天非要下地干活。一米五出头的女人,前面抱着我,后面背着我弟,还能插一天秧。没想到,死后居然不会走路了!”

“经过我们处理,尸体关节其实是和生前一样柔软的,可她不行,关节全碎,只能用石膏板箍着。把她带回来真的废了我好大力气。”

顾小宝:“怪不得走路姿势那么僵硬。”

“嗯,希望她不会觉得疼。”

他语气嗔怪,眼里却带着温柔的光,连带着顾小宝心脏都软了下来。他看向墙边那排尸体,突然觉得它们一点、一点都不可怕。

它们也曾是谁的父亲、谁的爱人,和谁温柔的妈妈啊!

两人看着月亮,感受着冬天的风。

“对了,”顾小宝才想起来,“那你弟弟呢,在家等你?”

“没啊,”钱龙指指尸体,“也在里面。”

顾小宝彻底怔住:“他又是……”

“事故发生之后,工程公司把人扔在医院不管不问,除了救护车钱外一分没付。伤者家属联合起来去找公司老板,却被他雇的狗腿子打了一顿。”

“我弟年纪小嘛,沉不住气,晚上自己一个人去了工地。等我再找到他的时候……已经是尸体啦。”

对方语气轻轻的,顾小宝表情却凝重起来:“没报警?”

“报了,他们说我爸妈自己操作不当,掉下去不怪施工方。说我弟死的地方没录像,找不到证据,不能证明工程公司老板杀人,顶多算是嫌疑人,需要继续侦查。”

和那些生活在象牙塔里的孩子不一样,顾小宝高中毕业便在社会上摸爬滚打,了解所谓的“灰色地带”。

一个从大山里出来的男孩,没钱没权,没有任何社会关系,出事之后,就跟一坨泥巴似的,只能任人搓圆捏扁。

让他不由想起当初背起行囊、坐了三十多个小时客车,进城里打工的自己。

顾小宝深吸口气:“咱们能在这里遇到,缘分不浅,加个联系方式吧……放心,我已经结婚了,不会骚扰你的。”

钱龙被逗笑了,拿出手机:“呦,英年早婚啊......”

与此同时,距离两米远的树荫里,男人拿着手机,视线落在男生身上。

男生刚洗完澡,头发被夜风吹的乱糟糟,像棵蒲公英似的,显得整个人特别的蓬松、柔软。

路灯忽明忽灭,男人的视线也忽亮忽暗。

“阿确?”电话那段,中年男人叫了他一声。

沈确应了声。

“你说你陪顾小宝回黔湘了,去那儿干嘛?现在公司正需要你,先回来吧。”

“不回。爸,我挂了。”

沈确挂断电话,锁上屏幕,又望了那边一眼,回到自己房间。

第六章

吃完喝完,时间不早了,顾小宝在楼道拐角处和钱龙道了晚安。

然后,他才想起来自己出门的目的——找沈确。

过了这么久,沈确应该吃完饭了。顾小宝又一次敲响沈确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