眉姐进旅程第三天手腕就受了伤,外表看起来不严重,只是皮肉青了点。她说是被什么东西撞了,但要真说出个具体的来她也说不清,只是这四天来手腕一直隐隐作痛,不能提重物。
但和现在从肩膀到小臂一整片血淋淋皮开肉绽的伤比那是小巫见大巫。
“树倒下来的时候突然变了方向,刮到我了。”
眉姐脸色煞白,忍痛苦笑道:“现在我左边整个身体都是麻的。”她疼的实在没办法了,求董阳帮忙,他有一瓶祖传的金疮药,效果还不错,深山老林里一时半会找不到医生,这是能救命的药。
“你伤的那么重怎么现在才跟我说啊!”
董阳看眉姐整条手臂上都是血急的不行,忙拿出了金疮药:“你这样不行,现在伤口都是血会把药粉冲开的,得把伤口清理一下才行。”
快到下午伐木的时间了,董阳急忙拿小锅装满雪放到火堆边上去烧,没留意到身后眉姐一听他说‘清理伤口’时骤变的脸色。
热水很快烧好,这里医疗设备太有限,纱布绷带都没有。董阳撕了件自己备用的衬衣把布条放在热水里煮消毒,忙得满头大汗。眉姐不想让别人知道这事只叫了他,而原本想找庆哥帮忙的董阳想到死而复生的阿香,失心疯一样的阿梁,和让他感到格外陌生乃至恐惧的庆哥,也觉得茫然。
关系不错的五人现在已经分崩离析,不知道还能否找回旧日的友谊。最后董阳只找庆哥借了酒,庆哥问时他含糊了过去。
“嘶……砍树的时候都很顺利。”
沾了水的布条擦拭在伤口边缘,很快就被血染透了。眉姐脱了左半边的衣服,浑身打颤,她皮肤很白,显出几分柔弱可怜。董阳紧张的鼻尖冒汗,他眼观鼻鼻观心目光只落在眉姐伤口上,半点不往别处看,眉姐似乎也有点紧张,声音发抖得说起来受伤的事。
“他们两人都有弯把锯,为了赶时间选了相邻的两棵树,我做副手。”
小孙回来后加入了眉姐和阿冲的队伍,他们都有弯把锯,本来两人同时锯树会最稳妥,但分开锯两棵也不算错。
“阿冲锯的快,他的树先倒了,阿冲很高兴,我也高兴。但小孙听到树倒的声音过来质问阿冲,为什么树倒的时候没喊山,为什么不喊号子?他说这样会出事的。”
“我,我这才发现阿冲忘了喊。我也没提醒他,那时候我正在小孙那边……”
“这,丁导让喊号子啊,你们怎么忘了?”
董阳担忧紧张道:“没出事吧?”
“没有……我们没被砸到。但阿冲觉得小孙这话太不吉利,生气了,我们吵了一架,阿冲气急了,就打了小孙一拳。”
“这……”
董阳欲言又止,最后没吭声,他觉得眉姐和阿冲对小孙太过分了。但亲眼看到阿香‘死而复生’后,董阳想起小孙冰冷沾雪的皮肤,心中也在打鼓,越想越害怕,只能把更多注意力放到眉姐手臂的伤口上。
董阳动作麻利,眉姐小臂和大臂大片的擦伤裂伤周围被他擦洗干净后洒了药粉。清理到肩膀上的伤口时董阳觉出有点不对劲来,眉姐肩膀的骨头像是长反了似的,摸起来很怪。董阳想仔细看看,但眉姐有处伤特别严重。
她胳膊肘关节内侧伤的很深,穿上衣服不显,脱了衣服才看到这里竟烂了婴儿拳头那么大的洞,都能看到骨头!黄色的脓水往外直冒,怎么都擦不干净。董阳连忙先处理这里,按理说这么冷的天伤口不该化脓的这么快,眉姐说是运气不好被断枝扎了进去,但董阳看这伤口边缘,却觉得它像被什么东西咬穿撕裂似的……
“我连忙制止阿冲,小孙没还手,他跪在地上从雪里挖出来了什么东西,黄乎乎的一团裹满了雪,是一只黄鼠狼被倒下的树给压死了。”
“小孙在雪里挖坑把它给埋了,阿冲站在旁边惋惜,说好好的野肉不吃,皮看着厚实也能给眉姐做个护腕,她手腕一直疼……”
手臂上的伤太疼了,眉姐声音听着很虚,像是从遥远的地方传过来似的。董阳感到眉姐温热的呼吸喷在他后颈上,起了密密麻麻的鸡皮疙瘩。但董阳浑身僵住,不仅是因为他突然想起来今天中午似乎没在营地里见到阿冲,同时董阳匪夷所思望向刚擦拭过眉姐化脓伤口的布条,大冬天的一股凉气直冲天灵盖,只见布条脓水血水上竟沾了好多棕黄相间的粗毛!
不仅是手臂上,伤口旁,甚至在眉姐流脓伤口的洞里,血肉骨头间也沾满了毛,董阳清理脓血时咬牙把布条捅进去清理,却发现眉姐手肘内侧的洞竟比想象中还深,甚至一直到了大臂,就好像被什么东西钻进了肉里似的!
“你在看什么?”
眉姐的声音响起,温热的呼吸在他后颈游移,带着一股若有若无的腥臊味。
咯答……
董阳听到自己上下牙哆嗦着磕在一起的声音,心脏砰砰乱跳,但灵魂像是被抽离了一样,一瞬间他出奇的冷静,董阳听到自己说,语气很平静:“眉姐,帮我拧开下酒壶,我这占着手不方便。你这伤我快处理好了,再用酒消下毒就好,一会你忍忍。”
“还没好啊——”
眉姐拖长了声音,语调中有种不耐烦地意味,喷吐在他后颈的呼吸越发灼热起来,距离更近了。董阳仍低着头处理伤口,不动声色道:“是啊,很快就好。要我说阿冲实在太操蛋了,那可是黄仙。他不赶紧跪下道歉还说这种话,简直是寿星公上吊——嫌命太长!”
董阳对阿冲破口大骂,随后他听到眉姐似有似无轻笑了一声,柔软的手从他腰间取走了酒壶,他心里像十五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继续大骂阿冲,什么话难听捡什么话骂。直到他感到眉姐的呼吸离开了后颈,只听‘铿’地一声轻响,像是什么坚硬的东西磕在了酒壶上。
眉姐一只手在被他处理伤口,只剩一只手不好打开酒壶,便用嘴去咬壶盖。这声响是壶盖被她咬开了,浓烈的酒香弥漫开来,逼人的酒香让董阳头脑越发清醒,他主动问道:“眉姐,你快给我说说,后来怎么样了?阿冲真该吃点苦头!”
“阿冲啊……”
眉姐轻笑,那股带着腥臊味的呼吸又落到董阳脖颈处,这次比刚才更近。但她明明靠近了,却丝毫没有把酒给他的动作,接下来眉姐的话让董阳头皮发麻,如坠冰窟!
“他啊……被倒下的树砸了个稀巴烂。真可惜,好好的一张人皮不能用了。”
“倒是你的皮……我会好好剥下来的啊啊啊啊啊!!!你在做什么?!!”
眉姐突然痛苦暴怒的嘶吼起来,董阳竟将用手狠狠挖她的伤口,力气大的甚至把血肉都抠了出来。趁眉姐因剧痛挣扎的时候董阳立刻反身去抓她另一只手上的酒壶,试图把酒灌进眉姐嘴里。他记得当初庆哥试图给刚回来的小孙喝酒!这肯定有什么用!
但——
“咣当!”
酒壶被甩飞到远处的雪地中,浓烈的酒水流淌到雪里。眉姐的力气突然变得无比巨大,一抬手就把董阳掀了下去,狠狠压住了他的身体,董阳根本无法反抗她的力量,绝望的用手掐住眉姐的喉咙,但她却像不用呼吸似的仍一寸寸低下头来,眉姐嘴张的极大,下巴脱臼似的,黑洞洞喉咙口中竟冒出一张毛绒绒的脸庞。
它毛色棕黄,小耳小眼,鼻吻尖尖,一双眼戏谑望向董阳,竟是只棕黄毛的黄鼠狼!它眼瞳如针尖般小,不阴不阳盯着董阳,诡气逼人。董阳吓得毛发倒数想大叫想拼命挣扎,但却像被魇住一样,全身上下不停使唤,除了一双眼睛外不能动弹分毫。
眼看这眉姐嘴里冒出的黄鼠狼探出大半个身体,要撕破他的喉咙。但就在这时眉姐却猛地往后一仰,原来是庆哥觉得董阳借酒不对,偷偷跟在了后面。就见他一巴掌把黄鼠狼扇进了眉姐的嘴里,抓起浸了烈酒的雪就往她嘴里塞。
眉姐拼命挣扎,抓的庆哥脸上身上全是血痕,甚至暴起扣掉了庆哥左眼球!但庆哥死死压着她不松手,那边浑身发软的董阳不知哪来的力气,跌跌撞撞捡起抛飞出去的酒壶就往眉姐嘴里塞。残存的烈酒被强行喂了下去,眉姐浑身上下酒气冲天,终于渐渐不再动弹,身体软倒下来,却是整个人都软了,就像张被抽去骨头的人皮。
庆哥不顾自己吊在脸边血糊糊的眼球,喘着粗气抓起把刀直接劈开了眉姐喉咙胸膛,从她嗓子眼里抓出只醉醺醺的黄鼠狼来。看到那只黄鼠狼董阳浑身大汗淋漓,之前撑着的那口气散了,浑身瘫软的差点直接倒下,眉姐的人皮,庆哥手上的刀,让董阳战战兢兢不敢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