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沈卓礼的话, 翟思洛整个人好像被雷劈了一样,大脑瞬间一片空白。
他仔细看那张合照,这才发现照片上的少年五官跟年少时的沈维希虽然十分相似, 但眉眼间的神采还是有些不同。沈维希的五官更加桀骜不驯, 而少年的眉眼始终内敛沉稳,又带着淡淡的哀伤。
他忽然想起, 他完全不记得小时候的沈卓礼长什么样子, 只记得那是一个相当精致漂亮的少年, 走在路上都会被路过的大妈大爷夸奖的那种漂亮。然而这一刻,相框里少年的脸终于跟他的记忆完全重叠起来。
难怪他第一次见到沈维希就有种心惊的熟悉感,仿佛很久之前在某个地方见过这张脸一样。现在他才明白, 他竟然是潜意识地在沈维希身上寻找沈卓礼的影子。这么多年, 他苦苦追寻的, 不过是一个替代品。
多么讽刺的黑色幽默。
“小洛, 你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沈卓礼不解的看着他。
翟思洛慢慢的把相框放回书柜中间, 他有些茫然的四处张望,忽然看到沈卓礼手上有两道清晰的血痕。
“你手出血了,是小九抓的吗?”
“没事的。小猫们都打过疫苗。”这些经常来他院子里溜达的流浪猫他都会定期带去宠物医院检查, 疫苗也全都齐全。
翟思洛却不觉得这是件小事,沈卓礼那么漂亮的手, 要是留下疤痕就可惜了。
他找出医疗箱,拿出碘酒和棉签 ,给沈卓礼上药。
沈卓礼有点摸不透他突然的转变。
“我看小九刚刚在这边闹,它没抓到你吧?”
“没有。”翟思洛似乎有些心不在焉,擦着擦着药, 棉签就戳到了别的地方。
“小洛, 你是不是没休息好?”沈卓礼知道这两天翟思洛通告多, 肯定很忙。
翟思洛抬头看他,又很快垂下眼睛,含糊其辞,“好像是有点,明天还要去拍杂志封面,还有采访……”
他说着之后的日程安排,自己都开始觉得困了。
沈卓礼笑笑,抬手在他耳后的碎发上揉了揉。
“那就早点回去休息,改天再请我吃大餐。”
“嗯。”
回了家,翟思洛坐在飘窗上,看着窗外的湖泊发呆。
男人的手擦过他脸颊时留下的羽毛般的触感,似乎还停留在他的脸上。
卓礼哥哥真的是一个很温柔的人……
为什么他小时候要生那场病呢?如果没有生病他就不会忘记他,他不忘记他的话,他就不会爱上沈维希……
重生这么久以来,这是翟思洛第一次感到心脏像在被撕扯似的难受。
隔天他,他推了这两天的所有通告,坐高铁回了他曾经住过的那个小县城。
老宅已经被卖掉了,现在是另一个三口之家住在那里,院子里种着桂花和桃树,一个小女孩正在石凳上写作业。
翟思洛犹豫地敲了敲门。
“爸,妈,有明星来我们家了!”小女
孩也在追热血少年,一下就认出了他,惊喜得不行。
得知他是上一任户主的儿子,又是明星后,夫妻俩热情的接待了他。
翟思洛解释完来意,夫妻俩都有些诧异。
“要找十几年前的信?我好像没什么印象,过去太久了。”男主人满脸茫然。
女主人也是一头雾水,她努力回忆自己和老公刚搬过来那几年的场景,忽然脑中灵光一闪。
“老公,仓库里那些旧书和旧报纸你都卖了吗?”
“正准备这两天卖呢,怎么了?”
“我记得好像是见过几个信封在里面,我以为是寄错地址了,就一直放在那儿,等着别人来找,这一放都好多年了。”
翟思洛眼前一亮,“能让我进去看看吗?”
昏暗的杂物间粉尘飞舞,散发着一股潮湿霉味。翟思洛半蹲着,在泛黄的旧报纸中不断翻找,好不容易看到一个信封的一角,打开看,里面却夹着的是促销广告。
一封又一封,打开了却都是过期的账单,促销广告,打折券之类的东西,拆到最后一个信封,翟思洛本来已经不抱希望,却在封面看到了清俊漂亮的字迹。
小洛收。
他有些颤抖的把那封信拆开,薄薄的纸张经过了十几年的时光,似乎一捏就碎。
沈卓礼的字和人一样,俊秀而挺拔。
小洛,不知道这封信你能不能收到。听母亲说你们搬家了,我也搬家了,跟母亲和继父去另外一个地方生活。小洛,因为一些原因,这几年我可能没法去看你了,很抱歉。你现在应该又长高了吧,可千万不能像以前那样哭鼻子了。
我一切都好,希望你跟以前一样开心快乐。希望这次能收到回信。
沈卓礼。
啪嗒。
有什么在泛黄的信纸上晕开,模糊了年代久远的字迹。
原来沈卓礼真的给自己写过信,还写过好多封。只是因为辗转搬家,他连一封都没有收到。
明明说要卓礼哥哥记得他,可他为什么却偏偏把对方给忘了呢?
翟思洛,你可真是个没心没肺的傻子!
谢过那对夫妻,从老宅出来,天已经黑了。
翟思洛坐在公园的长凳上,给翟思铭拨了个电话。
“哥,我有些事想问你。当年卓礼哥哥他们家到底发生了什么?”
翟思铭正在珠宝店内给未婚妻挑首饰,听到他的话脸色很快严肃下来,示意旁边的店员先离开。
“怎么突然想到问这个?都过去很多年,我以为你不会再问了。”
“我只知道卓礼哥哥是沈家的私生子,他的母亲应该是被强迫的,后来又发生了什么我不清楚。”
翟思铭叹了口气,按了按眉心,神情有些惆怅。
“这件事说来也是话长,你还记得那个暑假卓礼来我们家住了两个月吗?那段时间妈在做法律援助,卓阿姨是上门来找她求助的,她想让妈帮自己打官司,告沈老爷子强/奸。”
“卓阿姨和妈本来就是高中同学,一直有交情,妈就应下来了,可沈家那个时候在宛城简直是一手遮天,而且那个案子都过去十多年了,证人很不好找。妈为了那个案子忙前忙后,找了不知道多少关系,好不容易立案,关键证人也同
意出来做作证,又找了媒体报道,刚有些眉目,结果沈卓礼的继父就出事了,下班的路上,两条腿被打折了,那些人还威胁要杀了他全家,最后卓阿姨为了丈夫的生命安全,不得不撤诉。”
翟思洛记得,母亲是业界知名的律师,为了帮好友,她肯定付出了极大的心血和精力。可最后却不得不撤诉,肯定无比失望和沮丧,难怪那段时间母亲的情绪总是不好。
“撤诉后,沈家反而说卓阿姨给他们泼脏水,说卓阿姨是借着官司故意讹钱的,还收了五百万的和解费。舆论铺天盖地的报道,卓阿姨的父母受不了压力,喝农药自杀了。卓阿姨为了避嫌,只好带着卓礼搬到了很偏远的地方,连朋友和亲人都不敢联系了。”
翟思洛只觉得遍体生寒。
“哥,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这些事呢?”
“告诉你有用吗?你这几年对沈维希爱得要死要活的,又一头热的要跟他结婚,再说了,沈老爷子这些年的确是做了不少慈善,还是什么优秀企业家,公众形象非常可亲可敬,他还把沈卓礼接回了沈家,对他也不错。我还能说什么呢?”
“那卓阿姨要是一出事后就去打官司……会不会就不一样了?”
“卓阿姨怀上小孩的时候应该才二十岁吧,还是个大学生,那个年纪的女孩子遇到那种事哭都来不及,能坚强的活着就不容易了。后来打官司也是在丈夫的鼓励下,好不容易有了勇气,可谁能想到,沈家的势力实在太大了……”
听完翟思铭的讲述,翟思洛坐在长凳上,久久没有说话。
他终于明白沈卓礼为什么要说没法来看他了。
什么一切都好,他肯定过得一点都不好。他不敢想象,那个时候的少年正在经历着什么,无尽的流言蜚语还是嘲笑谩骂?他又是以什么样的心情回到沈家,对着沈老爷子叫父亲的呢?
“哥,我找到信了。”翟思洛忽然开口。
“什么信?你现在人在哪儿呢?”翟思铭总觉得他今天的语调有些不太对劲。
“卓礼哥哥给我写的信,原来他一直有给我写信,可是我今天才找到。”
翟思铭心中咯噔一声。
他这个傻弟弟,怎么突然这么在意沈卓礼了?不会要开窍了吧?
“哥,我觉得我好傻,真的好傻。你以前骂我笨,一根筋,我还反驳你,现在想想你说的一点都没错。”
“你也没有傻到不可救药的地步,好歹是我翟思铭的弟弟不是。”
翟思铭把玩着手里的首饰盒,忽然想起什么,决定旁敲侧击,试探他一下。
“说到卓礼,我好像听说他明天下午有个相亲,对方还是什么珠宝集团的千金,听说沈老爷子特别满意对方,就想让那个千金当儿媳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