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重微愣,反应过后微妙地笑了笑:“沈剑主最好以自己为重,切勿为了一时意气较劲。”
沈放舟摇摇头:“不,只是看它顺眼而已。我想了想,依照楼师姐的说法,自然还是要选一块合眼缘的玄冰洗剑,这样方能事半功倍,难道不是么?”
楼重顿了顿,一双黑眸幽幽地凝视眼前这位与她身量相当的青衫剑客,竟不知世上还有如此自取其辱之人。
半晌没人说话,冰面上一青一黑两道身影仿佛僵持,在冰池另一端的“仙盟观光团”也悄悄地低下声,生怕被卷入到这无声的纠葛中去。
怎么刀门和剑阁的两位首徒......看着像要打起来一样?
长老却眼疾手快地看出不对立刻开口,声音却还是一如既往地乐呵呵:“九歌剑主有所不知,冰瀑上那巨冰乃是万众无一,其中灵气富裕念力太盛。却若处理不好,反而会反伤自己。我门中弟子屡尝屡败,燕门主亦是观之磨之,却都是无功而返呢。”
言下之意分外明显,人家一个渡劫期的大能都没搞出来的东西,你一个金丹初就哪多远滚多远吧!
沈放舟却长长地哦了一声,眨眨眼顽固不灵:“所以其实是可以上去试试的咯?”
长老:......
好言难劝该死的鬼,楼重不明意味地轻笑一声向前行去,沉眉微扬语气莫测:“好啊,那么九歌剑主,请罢。”
话罢她再不多看沈放舟一眼,黑袍与青衫衣角擦出轻微的摩挲声,沈放舟在原地微微一笑,向前跟了上去。
边映雪倒是有些担心,她毕竟是和师妹一同练剑,自然知晓舟舟如今的剑气有几分是真,她低声:“舟舟?”
沈放舟冲师姐眨眨眼:“放心。”
于是边映雪便点点头不再多问。这对师姐妹的交流其实并不多,一两句的信任已经足够。
系统倒是有点多余,叽叽喳喳跟个鹦鹉一样:“我说舟舟你想干嘛啊,咱们是来跟主角团混眼熟改剧情的,不是让你跟人家打架的!”
“别废话了,”沈放舟悠悠然地跟着楼重跃上冰瀑铸就的台阶,“楼重这种主角,你指望跟她嘘寒问暖谈天说地拉关系么?”
更何况......区区磨剑开冰这种事,恰好苍泽很适合。
沈放舟勾了勾剑匣中的苍泽剑,意味不明地笑起来。
转眼间两人已登至飞瀑悬崖,此处位高望远,几乎能将整个磨刀池都纳入眼中。沈放舟向左瞥了一下,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竟看到了谈小洲。
也不知道楼重发现没有。
她叹口气不再多想,索性直接握住苍泽剑柄,如海潮般柔长的金属长振声回荡,九歌剑匣的第二柄神剑苍泽再度出鞘。
剑上流过一道清月冷光,楼重眼神一亮,在心中赞了一声好剑。
只可惜长剑非逢明主、神器亦免蒙尘。
祁掌门是百年不出世的天才,找一个天生剑骨做徒弟的确合理,但
现在看来,恐怕要叹其看走眼了,真不过是百年声名尽毁其中。
悬崖顶上的这块玄冰确实巨大,磨刀池冰石遍布,纵横相结。楼重在冰池中学刀四年有余,从未见过哪块冰石可以与其相衡,其中难度,不可不说大。
眼看着沈放舟若无其事地握住剑柄,不过是随手便将苍泽搁在巨大的玄冰上,动作与之前似乎没什么不同。
楼重摇摇头。
沈放舟却没在乎那么多,她握住剑柄轻轻向下斜切,几乎是同时,便能感受到玄冰向剑身传递的力度。
果然如此。
沈放舟扬了扬眉,长老所言所示的确不假,这玄冰坚固万分,哪怕是化神一击亦难以抗衡分毫,唯有剑气与心性合成的念力,才可将其彻底粉碎,因此方才她以灵气试探玄冰弱点,才不小心吃了个哑巴亏。
但念力要如何起作用,则全看不同修士的剑势了。楼重是大开大合的切削,师姐是追求极速的斩磨,两者的确都能最大限度的磨练剑意,但在这方面,沈放舟倒是不怎么需要。
她要的是最快地击破玄冰。
手中这柄软剑,便很适合做这件事。
沈放舟再度轻握剑柄,雪银流畅的剑身缓切过冰面,像是在找一个最适合的发力点。然而楼重眼里,这一幕倒像是苍泽在一次又一次地被玄冰排斥,离被振飞仅有一步之遥。
楼重望了望台下一众翘首以待窃窃私语的同门师妹们,些许是不忍叫名剑落得凄惨下场,她再度开口好心提醒:
“沈剑主,如若不合适放弃便是了,悬崖之冰太大,伤到自己才叫人......”
“叮!”
一声轻振打断了楼重的未尽之言,说时迟那时快,就在苍泽滑过玄冰的刹那,沈放舟斜握剑柄,剑刃所向赫然是玄冰正中心!
于是她单手用力,向下如裁纸般轻轻一划——
九歌剑法第二式,生明月。
苍泽是软剑,全身上下乃是星铜所制。所谓用力屈之如钩,纵之铿然有声,当星铜软剑复直如琴弦之时,其剑尖爆出的巨力,足以切动一切!
而恰好,沈放舟找到了那个点。
广泽生明月,苍山夹乱流。一瞬间,难以想象的精悍剑气拔地而起,剑意凛凛有如炼火寸金。昆仑切玉、水断长龙,就在苍泽切入玄冰的那一瞬,但听一声足以撼动高山的巨响爆发!
“轰——”
楼重只觉耳膜被这几乎如风的急速振破。无数朵粲然冰花凭空而燃,像是飞锻打铁,火树银花。以苍泽剑尖为一点,犹如地龙翻身的纹路飞速蔓延,屹立几乎千年的崖畔玄冰倏忽崩解,竟在这轻之又轻的一击下粉身碎骨。
然而一切还没有结束,就在漫天冰屑快要散去的瞬间,一股绵延劲长的剑光杀出玄冰,剑身犹如白光,剑势好似龙吟!
轰然剑气以几乎不可阻挡的速度飞扑向远,凭空里只见一道银灰色的剑痕流过,一时竟压倒万千低语声。
于是这次受害的
不止是楼重一个人的耳朵,像是一十三洲火器般的巨响连振,剑气所过了无声息,苍泽一剑摧枯拉朽,整个磨刀池玄冰刹那间齐声共震,碎如齑粉。
有不解的刀门弟子眼睁睁看着手下玄冰忽然炸开,抬头时都茫茫然,不知所生何事。
于是冰尘散尽,满池寂静。一剑袭斩,竟无一处玄冰残存。
沈放舟转身,挑眉一笑:
“楼师姐,这一剑如何?”
许久许久、无人答话。
直至远处的小师妹开心地嗷呜一声:“舟舟师姐!我就知道你不会给剑阁丢人!”
恍如一石惊起千层浪,呆滞的磨刀弟子们方觉一池水尽。
练刀的弟子失去目标,一个个委委屈屈,茫然无措:“长老?长老?”
这叫她们怎么打嘛!
长老也茫茫然,千年以来,刀池玄冰还从未有耗尽之时,这种情况虽然说玄冰还能再长出来,但是......
心中思忖一瞬,说时迟那时快,长老立马死死抓住边映雪:“照霜剑主。”
边映雪警觉:“您?”
长老和蔼可亲:“剑阁得赔钱吧?”
边映雪:“???”
等一下!
然而无论台下如何躁乱,都妨碍不了眼下的楼重。
一切只在瞬间,楼重如梦初醒,她抬头,这次眼中毫无轻蔑,而是向前猛地一步,眼神炽热目光炯炯:
“沈剑主,先前我多有轻视,是楼某对不住你,眼下楼某倒是想请教您,苍泽剑......是如何一击切开这所有玄冰的呢?”
沈放舟高深莫测:“说您就太疏远了。楼师姐莫要和我客气,至于其中关窍,则是牵扯众多。一时半会,恐怕说不清楚。”
楼重沉声:“无妨!飞舟要在刀门停留三天之久,我晚间休息时再去叨扰沈剑主。届时时间充裕,想来可以说明。”
再怎么充裕也说明不了。
沈放舟比楼重和长老还慌,她一边维持着表面世外高人的高深姿态,一边紧张地扣着衣服缝疯狂喊系统:
“系统!系统!你是又加载了什么外挂系统吗!怎么这一池子冰都碎了???”
九歌神剑在上,她真的只是想用巧劲破开巨冰而已,谁知道一不小心天才人设装过头,千年未破的磨刀池让她一剑捅破了。
沈·不知所措·没那个实力·装过头·放舟很慌张。
系统挠挠脑袋半睡半醒地出来了,也茫茫然:“不知道啊,上面没教啊?”
“不过这剑气好像有点不太对,”系统探头探脑地望了望磨刀池,“玄冰是真被念力割开的,可磨刀池却不像你一剑击破的,倒像是唤醒了什么东西,让池子自己从中间炸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