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映雪最为守礼,闻言皱皱眉头马上开口:“误入此地并非我等意图,既然这里曾是淮西师妹的居所,那么我们还是换一处院子罢。”
“何必再多折腾一遭,”竹江左摇摇头,“诸位便在这里休息,这是巧合亦是天意。眼下已然快至傍晚,我已吩咐他人在府厅之中摆满可供欢饮至天明的好酒,请诸位收拾妥当歇息片刻,待到华灯初上之时,便请不要拒绝我的好意。”
“欢饮至天明?”沈放舟有点疑惑,“城主,何必这样麻烦你。”
“绯玉之城百年一启,我与你们亦不过百年一见。藏锋之境随时可能开启,在生死险境之前,便先抓住机会,畅饮美酒后舒舒服服地睡上一觉罢。”
竹江左面色依旧温柔,语气中却流露出一种物哀人亡来,众人只听她轻轻叹了口气:
“毕竟哪怕是修士亦生命有限,能快乐高兴的日子总是有限的,能抓住便抓住地用力一点罢,不然就再也没有了。”
沈放舟在原地一怔,她从没有在任何一个高阶修士身上捕捉到这样几乎无力的气息,竹江左不是渡劫却也是化神之境,挥手断生死的绯玉城主,也会有留不住的东西吗?
她忽然就抬起头来,但视线中已经没有了竹江左的人影,只余一角落下的白梅。
是真的白梅,也许是春天快要来了,所以开始簌簌地掉下梅叶。
冬天已经结束了吗?
*
也许吧。
反正自己的冬天是还没有过完。
沈放舟麻木地坐在木桌前,麻木地看着门主摊开这本名为《和中蛊挚友上了一张床后》的绝版话本,麻木地想自己的后半生。
此时此刻沈放舟正和门主并肩坐在已然被打扫干净的书房之中,两人本是说来此处学一学绯玉城的机关术,毕竟绯玉之城身处藏锋境中,自有一套奇异的机关秘术。沈放舟倒是很想学上一些,也好回去改造一番机关长生鹤,叫门主有需要时能更方便些。
谁料想沈放舟俯身去取那机关书的刹那,那话本便又轻轻巧巧地滑到桌上,自动摊开在门主眼前。
沈放舟:“......天要亡我。”
系统在一旁放肆狂笑:“叫你看话本!叫你把话本揣身上!叫你还想看续集!这下好了吧?被门主抓包第二次了吧?”
然而就在此刻,原本认真翻着话本子的谢归晚忽然就动了,那本来放在膝盖上的手左右晃悠两下,而后竟无意识地缠上沈放舟青衫一角。
细长的手指勾住衣带,有一下没一下地随手摇着,沈放舟顿了顿,只觉心跳莫名地都要快起来,她右手像是被黏米粘住了一样挂在空中,根本就不敢动弹了。
系统:“......”
我的笑容忽然消失了,有谁
能告诉我为什么吗?
晃了不知多久,沈放舟只觉身上青衫都要被门主拽掉了,领口的袖袍愈发向下,几乎都露出内里夹的一层雪白中衣,这时候正是下午,青天白日的光影实在分明,沈放舟咬着唇,竟觉心里推拒的想法竟然一丝丝地消去了,她觉得很奇怪,自己、自己不是和门主说好要保持距离的吗?
院外响起几声轻松的脚步,可能是楼重或许是竹淮西,间杂着诸如钥匙在哪、沈放舟哪去的声音,像是静水忽地被弹开,沈放舟才惊觉也许下一秒就要有人进来了。
这样实在是不像话,但如果直说门主定然是会追问她的,谢归晚有时候很喜欢拿细枝末节的小事来逗她,可叫她说不像话在哪里沈放舟又说不出来。
脚步声愈发迅速愈发急切,沈放舟这才缩在椅背上,声音低得不像她自己:“门主、门主你快把我衣服扯下去了......”
长长地噢了一声,真的是惊觉,谢归晚很歉疚地松手,语气像做了错事:“对不住,我抓错了。”
谁会相信这么拙劣的借口呢?
“没关系门主......你何必道歉,”沈放舟像是恍然大悟,闻言小心翼翼地把自己的衣带收回去,脸却有点发烫,反而自己生出些一点误会的不好意思来,“我压根都没有怪你的。”
也就是这个时候,门外的脚步声忽然又远去消失了。
原来没有来找她啊。
沈放舟叹口气,不知道为什么地叹口气。
许久房间里都没人说话,把手移开后,谢归晚便不再有小动作了,只有一下没一下地翻着话本,像是在细看又像是在没看,沈放舟看她翻一页便胆战心惊一页,往下低头看了看空落落的衣角,竟生出一点微妙的触感。
与其看话本......也许门主还不如来扯她的衣服罢?
思绪没能出走太久,一声书页翻过的沙沙声后,谢归晚若有所思地噢了一声,还没等沈放舟反应过来,门主已将手中话本平摊在她眼前,饶有兴致地指着一行小字,只微笑:“舟舟,原来你的话是从这里学的?”
沈放舟眨眨眼看去:
“主角甲忍痛别过头去,眼中几乎要淌下泪来:“不,你不要再说了!我们总得保持些距离......”
沈放舟:“......”
沈放舟磕巴了:“不是、门主、我真的还没看到这里......”
话说到一半,沈放舟马上就反应过来了,总处于下风怎么行?干脆把书抢回来好了。
眨眼间她立刻伸手去夺门主手中的话本,谢归晚见她要来又怎么会愿意?两人抢在一处,手上力气却都把握着分寸,收敛得像小孩子玩闹。
然而真较量起这个,还是剑客更胜一筹,说迟那时快,好似猎鹰捕食般,沈放舟伸手一把抢过话本,然而就是这么一不小心,但听一声刺啦的纸张破裂声,话本封面被撕出一个小角,硬质的封皮和正文本体忽地分离,两者一齐跌落在地上。
两人动作都顿住,沈放舟反应最快,她先懊悔地摇摇头,边去拿书,边把过错揽到自己头上:“都怪我一时心急,我须得和小洲说声对不......欸?”
沈放舟拾起书皮,微微一怔。
谢归晚顺着她的视线望去,不自觉地也跟着愣在原地。
这书皮后竟藏着几行小字。
“十一月廿七,她未赴约。”
“十二月初二,没有音讯。”
“十二月初五,依旧。”
“二月一十二,此后我竟再未见过她......也许世事无常,谁能料想那一眼后即是永别呢......”
沈放舟和谢归晚对视,皆看见了彼此眼底的不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