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费了很大的力气, 才勉强压抑下自己想要一步跨上,从那些健妇手中把小折梅抢回来的念头。
他的双手垂落在身侧,不着痕迹地紧握成拳,手背上都绷出了青筋。
那几名壮汉神情警惕地扫视四周, 见其他杂役与店铺押车跟来的伙计都吓得低下头讷讷无言, 方有一人大声说道:
“各位见笑了……这是我家少爷新纳的小夫人, 因为不幸滑了胎,伤心过度,不太正常了……一时不察,竟叫她跑到了这里来……各位莫怪,莫怪……”
在那人的讪笑声里, 盛应弦听见自己的牙齿被咬得格格响。
似是接收到他身上无言逸出的强大怒气似的,被那几名健妇拽住手臂的纪折梅忽而抬起头来。
她的目光,一下子就在半空中捕捉住他的。
他看到她睁大双眼,用力地瞪着他。
他知道,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是不可能摇头阻止他的。
可是——!
她咬住下唇, 目光明亮而执拗地, 死死瞪着他。
他情知她假装成已入彀中之模样,可以探得曹随暗中下药劫走小娘子的全过程, 这样即使他们除了师妹之外, 一时之间找不到其他受害者,她也可以作为最直观的证人出现。
再加上师妹当时是真的中计, 被药倒而昏迷了一段时间,记忆也因为药性出现了混乱, 即使肯作证,只怕也说不清楚;并不如像她现在这样从头到尾都保持清醒, 一样样都牢记在心里,可以述说分明。
而且,有她牵扯曹随的注意力,或许他就可以觑到空子做些别的——
可是,眼看着那几名健妇要把她重新拖拽回曹府的侧门之后去,他还是忍不住向前迈了一步。
但就这一步,拦在侧门前的那些壮汉里,先前发话的那人就将视线投向了他,不客气地喝问:“喂,你是谁?叫什么?”
盛应弦咬紧牙关,忍下了要再度上前的冲动,低眉垂目地答道:“……小人是来送酒的伙计,贱名阿炙。”
那壮汉一听,倒是笑了两声。
“阿炙?”他上下打量了盛应弦几眼,道:“老子就好心告诫你一句,不该看的别多看,我家少爷的小夫人也是你这等人看得的?!”
盛应弦颊侧的咬肌微微绷紧又放松,他垂首道:“……不、不敢。只是……刚刚小夫人发作起来,可、可怕得紧……可吓死人了……”
那壮汉听了,倒是哈地一声冷笑出来。
“没办法,脑子坏啦。”他用一种轻蔑的口吻说道。
“谁叫少爷还念着那张脸呢?也只好在府里好吃好喝地供起来了……”
盛应弦:“……”
他怕这人再不走,自己刚刚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勉强压下去的怒火,就又要重新翻涌上来了。
那些人杂沓的脚步进了侧门,去得逐渐远了。侧门内外搬货运货的仆役们重新又开始了行动。
站在这一片热闹声中,盛应弦转过身去,面朝着马车内,假意在整理货物,只把一个背影露给旁人。
不这样做的话,他担心自己难以控制的怒色就要浮到脸上来了。
小折梅到底知不知道这是怎样黑暗的一家人?!曹随抢走的那些小娘子,根本不是去给他自己做什么妾室!
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