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武堂那边的柴房内,庄子墨因着体质超常也不由自主的听见了书房里艾敬之与余浩轩的对话,心中逐渐形成了一个大胆的计划。
艾敬之骗他立下血誓替死承伤,平素还用法宝禁锢控制他的行动,他或许不能明目张胆对同门下杀手,那就让艾敬之多活几日,眼睁睁看着他在意的人遭遇不测有去无回吧。
惩罚恶人不一定要对方那么快的死掉,长年累月的非人折磨让他明白一个道理,活下来的那个人才是最痛苦的。
去极北之地的封魔之行或许就是个好机会,只要仔细谋划,假手他人干掉余浩轩和艾香盈,甚至是假装好意“帮助”小师妹也去极北之地送死,呵呵……到时让艾敬之白发人送黑发人悔不当初,多痛快?
所以,这几日他不妨就装得乖顺一些,赢得艾敬之的信任,争取能一同去中洲大会见识见识这些名门正派的弟子们都是怎样的货色,再好好设计一番吧。
艾敬之叮嘱完就打发余浩轩离开,他自己打坐调息补一补昨晚上没睡的缺损。
余浩轩担忧魔奴出身的那个师弟,总是放心不下,决定还是去演武堂那里看看。
安亦真看着身边甩不掉的侍女,不方便明目张胆自己跑了,就只好假装乖巧,在余浩轩离开书房的时候,主动招呼道:“余师兄,你去哪里啊?”
“我去演武堂看看。”
安亦真笑道:“那也带我去看看吧?”
“小师妹,上午逛了那么久,你怎么没歇着睡个午觉呢?”余浩轩一如既往的温柔以待。
安亦真说:“今日见识了南玉仙府那些人的嚣张气焰,我也想着能勤勉练习好好修行,总不能拖了师兄弟们的后腿。”
余浩轩听了这话自然是欣慰的一番鼓励。
两人有说有笑去了演武堂,只见堂内有几个弟子切磋招数。余浩轩随手指点一二,并不真的下场,也拦着不让安亦真去与人对练,只说:“你先看看他们的演练之法,觉得想学哪一样,师兄单独教你。其余弟子们手下没轻重,你毕竟还是体弱,有些招式尚需多练习才能与人对战。”
安亦真亲眼见到这些弟子们对练的场面,发现他们是将灵气当作了真气内劲,散发出去攻击旁人,与她了解的仙侠世界里的武功并没有太大差别。又因为体质和智力的提升,她耳聪目明,能捕捉到他们的动作姿态,也能记住那些招式。不过真让她依葫芦画瓢将那些动作施展出来,没有一番苦练是绝无可能的。
安亦真琢磨着真与高手对上了,她如果不想要对方性命,那只有脚底抹油快点溜走。于是她打听道:“余师兄,咱们门中有什么逃命的身法么?”
余师兄不解道:“怎么问这个?”
安亦真侃侃而谈道:“其实中洲大会我也想一起去见识见识,又怕自己功夫太差,要你们耗费精力照顾保护。我就想着自己趁这几天功夫能学点防身的本事。我基础这么差,打不过就跑呗。能学点逃命的身法或仙术,到时候也省的你们再分神照看,对不对?”
余浩轩一想也对,小师妹果然冰雪聪明,知道基础差底子薄,不求那些与人对决的招数,抓紧学点逃命的方法也算是另辟蹊径,充分为旁人着想,实在是太体贴了。
余浩轩于是当场演示了几种身法,又说:“师尊也有一些法宝灵符,配合身法使用,关键时刻瞬间挪移,或者是移花接木、金蝉脱壳,都是不用太多灵气也能施为。”
安亦真看了一遍就将那些身法记住,今日却不忙着就立刻演练,怕被人看出她的敏捷太高。再者学身法只是一种借口说辞,凤鸣门的身法轻灵飘逸姿态优美,实际上并不如当初庄子墨在主神空间教她的那些更简捷实用。当速度快到一定程度,旁人根本看不见你的身影,要那些花架子有何用处呢?
她灵气不够敏捷来凑,将来若是跑的快,就只说得了师门秘传的术法遁走,那就再无人怀疑她什么。
现在,她琢磨着早点见一见那个叫子墨的人,于是故作单纯道:“余师兄,我听说今天师尊又收了一个弟子,是二十年前带回仙府的魔奴出身。平时就在演武堂内,怎么没见到人?”
凤鸣门内不按照入门先后排序,通常只是按照弟子们的年龄分长幼。而余浩轩虽然并非年龄最长,修为却是同辈中最好的一个,被提拔为首席大弟子,一般人才尊称为大师兄。新收入门中的这个魔奴,年岁比安亦真大,她若真按照师门常规,也还是小师妹。
余浩轩可不想让安亦真称呼一个新入门的男弟子为师兄,更何况那人还是魔奴出身,太过卑贱。于是他提前叮嘱道:“那人是魔奴出身,虽然已经教化多年,却肯定还是与普通人不同。师尊想必也怕他与别的师兄弟相处不来再生争执,就让他暂时住在演武堂这里的柴房内。想必他此时正在安顿收拾,我们才没见到。师尊嘱咐我平时多留意他,我也正要去找他,看看他有否需要帮忙的地方。”
安亦真顺势说道:“既然已经是同门,都在府中住着,早晚要认识。余师兄正好带我一起去见见他吧。”
余浩轩不疑有他,带着安亦真一并去了演武堂旁侧的院子。
这院子内设有浴房,弟子们演练武艺后有的会用净身符清洁身体,也有人喜欢沐浴更衣放松身心。因此就设了这一排浴房,分男女两大间,砌筑了大池子引活水加热,方便弟子们洗浴。
在浴房一角有存放柴草的柴房,有傀儡偶人从这里出入搬运木柴到烧火的地方。这里原有一个值班的老仆住着,为的是看着各处没有错楼,后来这人年岁太大就让其荣养,换了更多傀儡偶人忙活,偶尔有人来检修更换灵符。
现在子墨被安顿在这一处居住,先前那老仆住的屋子空了一阵子,也不知是否还能住人。
安亦真跟在余浩轩身后,看见柴房的门是开着的,入眼的先是一堆码放整齐的木柴,再往里有个隔间。
这隔间之内看着像是能住人的,却远不如寻常弟子住的宿舍宽敞明亮。更是比不得安亦真那个超豪华的卧室套间。
外间堆放木柴的地方只有门没有窗,隔间则是有窗子,但是窗子并不向阳,玻璃有破损,露着一个破洞延伸开几条细纹,看着随时还会再碎裂的样子。
撩开破布帘子,就能看见隔间内的大小也就是能摆放一张单人床的样子,可惜现在不仅没有床铺,四壁空空什么用物都没有。
就算添置了床铺桌椅,那观感也与庄子墨在主神空间私人领域内构建的卧室没什么差别,不过是没有独立的卫浴和现代化的设施而已。
安亦真看见庄子墨盘膝靠着墙角坐着,面目藏在阴影之中,表情似乎是极为冷淡。见到有人闯入他的房间,他的眼中并没有丝毫波澜,只是安静的站起身,向着余浩轩拱手施礼,低声说道:“师兄好。”
余浩轩故作惊讶道:“子墨师弟,你没有去领寝具和日常用物么?”
庄子墨认得余浩轩,也能听懂他说的每一个字,却不太懂那些字连在一起的意思。
寝具看字面上应该是睡觉用的东西,那日常用物又是什么呢?困了累了随地一躺就好,这间屋子修的结实,地面平整没有坑洼碎石,屋顶不漏,甚至有窗户,能遮风避雨,白天还有亮光比暗无天日的禁地囚室好太多了。
至于日常,他还需要用什么呢?去领饭食有手就行,去听什么术法课程,能走过去带着脑袋去听就行。身上衣物也从未有过这样齐整,只要自己穿的小心一些,每次挨打脱掉受罚,就不至于弄坏,大约也能穿很多时日。
所以他没吭声,因为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安亦真能感觉到现在这个子墨与他熟悉的那个庄子墨还是有区别的,他身上有太多陌生与疏离,还有小心掩饰的戒备。她此时如果当着余浩轩的面提什么异界试炼场,肯定又会被当成失心疯之类的扭送到医馆,所以她打算先不动声色的观察一下,等夜里再偷偷溜过来找庄子墨单独说话。
余浩轩幼时贫寒,父母早亡,靠着乡邻接济吃百家饭活到六岁,机缘巧合入选仙府,自然是懂得一些不为人知的生活疾苦。他听说过魔奴被妖魔圈养的时候,就如同人类养牲畜,一部分当成储备粮,一部分役使为苦力。那些魔奴衣不蔽体,住在地窖草棚,男女混居蒙昧无知,根本没有人类的自觉。
所以他心生悲悯,语气也软和下来,说道:“子墨师弟,弟子们平素就寝使用木床或竹榻,出示弟子符印,铺盖被褥以及日常用物都可以去库房领取。你这房间空了一段没人居住,原本的用物大概都被收回了库房内,因此要重新去领。你若是不知库房怎么走,我这就带你去吧。”
庄子墨也正想四处逛一逛,以便将来行事方便,不过艾敬之说过他的弟子符印有诸多限制,他怕自己乱走触动了禁制,又被责罚,于是忍着只在柴房内坐等机会。再者,身上的伤也并没有完全恢复,除去十枚紫金透骨钉的折磨不说,其余绽裂的血口动作大了仍会渗血,弄脏衣物清理起来太麻烦。
不过现在,有余浩轩主动带路,他自然是不会忤逆,摆出一副顺从姿态,说道:“谢谢师兄。”
真是惜字如金啊,安亦真发现庄子墨始终没有看她,就仿佛她是空气一般。
余浩轩显然也发现了这个问题,自我介绍道:“我是师尊的首席大弟子余浩轩,你以后称我为大师兄即可。这位是小师妹安亦真,她的父亲是已故前掌门,咱们的师伯安敏之。你怎么不与她见礼?”
原来这个姑娘就是艾敬之宝贝的不得了的安亦真么?庄子墨暗中冷笑,她看起来柔弱文静,听说自幼体弱多病,全身灵气稀薄,就算是他现在被重重禁锢,纯靠蛮力一拳也能将她打死。只不过当众杀人,自己肯定讨不得好处。不如想个法子取得她的信任,将她哄去极北之地,到时怕是轮不到妖魔出手,这柔弱的女子定然也受不住那种极寒辛苦,病死在半路也说不定。她,根本不值得他出手。
相比而言,这个余浩轩更难搞一些。这人修为已经突破金丹期,是凤鸣门同辈弟子□□力最高的,而且精通多种仙术,灵气法宝运用自如,人也不傻,不太好骗。希望中洲大会上能遇到一些功夫更高明的人,到时候再挑拨离间让他们互相斗法,总是能见见血解解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