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它们贴到她身上,徐子规感觉到了刚才被老鼠啃咬的那种刺痛感,不过要轻微许多。
这些剪纸夺走她“生命”的速度比那只老鼠慢了很多很多。
徐子规猜测,这应该是因为那只老鼠曾被她踩坏,是以报仇为名义,从她这里夺走东西显得更加名正言顺,但其余的剪纸就不行了,只能慢慢来。
在这瞬间,徐子规想起钟时换到的那把剪刀。这些剪纸都是用剪刀剪出来的,如果用剪刀,说不定能剪开它们。
意识到这一点,徐子规稍微放下心,至少钟时有武器傍身,应该会安全一点。
周围的房屋店铺好像还在,那么里面有没有可能还有剪刀?徐子规想到这,从剪纸堆中挣扎走向一旁,每走一步,她的脚就带起无数红色剪纸,像是陷在淤泥里。
好不容易伸手摸到街道旁边的店铺门,徐子规看见那些店铺门变成了纸壳凝固成的形状,白天看见店铺里的东西,都成为了纸壳上画着的图案,她想要的剪刀当然也没有了。
多少算是意料之中,只是还是忍不住失望。
周围的剪纸越来越多,她艰难往前跋涉,不知晓前方有什么,但是现在除了往前走别无办法,不走就是停在原地等死。
不管逃到哪里,那些薄薄的红色剪纸都对她紧追不放。
之前两次的世界,依靠着自身的灵巧她多次死里逃生,险中求胜,但是这一次,再灵巧的身形也躲不开铺天盖地的剪纸,暴力同样克制不了这些“柔”到极致的东西。
尽管徐子规已经用尽全力去躲避,仍是避无可避。
在她身边紧贴不放的好些剪纸,因为吸取了她的“生命”,已经初步具备了活物的神韵与雏形,原本平面的身躯微微鼓起。
与之相反的,是徐子规身上发生的变化。她低头看了眼,心说自己这辈子最苗条的时刻就是现在,不仅是腰变成A4纸,整个人都快变成纸了。
变成纸的部分躯体一开始是洒金的红纸,就像是白天被摊主要求拿出来交换的那张红纸,但现在,红纸上闪亮的洒金完全消失,她整个人在逐渐变成普通的红色剪纸人,被这些怪东西同化。
……
钟时手拿一把剪刀,剪开缠上来的剪纸,脚步匆匆往前走。他着急寻找徐子规的踪迹,所以除了那些主动缠上来阻拦他去路的,其余剪纸他都没有浪费时间去碰,但剪纸数量实在太多了,他的脚下铺了一层稀碎的红纸屑。
走出几条街后,钟时感觉这些招摇的剪纸们对他的兴趣并不是很大,再加上他有剪刀在手,阻拦他的剪纸越来越少。
他记得和徐子规分开时他们站着的那个位置,周围房屋的样子,现在环境变化很大,他还是在仔细辨认着,试图找到回去的路。
周围剪纸摩擦的声音慢慢停了下来,这些剪纸不再抖动了,停滞在空中和地上。没有人声,他始终没能听到自己想要听见的声音。
钟时不知道是因为他的小鸟没有出声呼救,还是她并不在这里,或者她已经……被这里吞噬。
他发不出声音,连大声呼唤她也做不到,于是寻找对他来说,分外困难。
他们小的时候,徐子规最爱偷偷躲起来。他一转眼看不见她了,喊不出声,没办法用声音询问她在哪里,只能闷头一处处去找。他总是找不到她,但她不会忍心让他找太久,最后自己悄悄从藏身的地方跑出来,反过来找他。
“时钟!你好傻呀,刚才就从我旁边走过都看不到我!”她会突然从身后冒出来,双手抓他的耳朵,将脸贴到他背脊上磨蹭,嘻嘻哈哈笑着。
红色世界里,少年的脸上没有神情,顶着一头红纸碎屑,抓着剪刀的手紧绷,青筋鼓起。
“嘎——吱——吱——”他拿起剪刀,将剪刀划过那些变成硬纸材质的墙面,发出令人牙酸的尖锐声音。他想,如果小鸟听到这声音,可能会找过来。
不知道走了多久,他隐约听到一声鸟鸣。
剪刀划墙的声音停下,钟时屏息侧耳去听,但刚才那声鸟鸣好像是幻觉一般。他朝后望一眼,最
后往回走了一小段路,鬼使神差停下脚步。
这里的剪纸数量尤其多,地上像是红色落叶堆了厚厚一层。
他蹲下,扒开一层红纸。
红纸底下有什么抖了抖。
“噗。”
一只红色剪纸小鸟从底下挤出来,抖了抖翅膀。是他之前献给小鸟的那只剪纸小鸟。
这只小鸟钻出来后,又用红色的喙扒拉厚厚的红纸堆。钟时意识到什么,立刻在红纸堆里寻找,终于,在最底部找到了一个人形剪纸。
巴掌大小,穿着裙子的剪纸小人朝他抖了抖细细的胳膊。垂着眉毛,表情有点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