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要考虑清楚——」
他的声音渐冷:「出了这个门,大家以后再无瓜葛,不管是去做雷耀兴的孝子贤孙,还是离开崖城,都再和老板无关!」
在这个风雨飘摇的紧要时节里,开口的林叔却全无怀柔抚慰的想法,也没有任何的动摇……可如此强硬的语气,在雷耀兴所带来的压力下,反而有种色厉内荏的感觉。
说服力不能说没有,反而有种劝退的美,令旁边吃瓜的季觉动作微微一顿。
漫长的寂静里,所有人面面相觑,好几次,有人欲言又止好像要劝说什麽,可在林叔漠然的目光里,说不出话。
神色流转,面目变化。
实在是精彩。
这时候恼怒阴沉的未必有鬼,面色坦荡的却也未必忠诚,更多的人立场却在犹豫和摇摆之中显现出来。
「对不住,老林。」
率先起身打破沉寂的,是一个胡子拉碴的中年人,正是坐在边缘处的天选者。他犹豫了一下之后,终究还是说道:「如果老板还在,我赴汤蹈火,万死不辞,可……」
「不用多说了,我明白。」
林叔摆手,神情却转而和煦起来,拍了拍他的肩膀:「这个节骨眼上,你能主动提出来要走,没有背后捅一刀,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如今老板不在,我一个做助理的,也没什麽资格喊大家卖命。
这麽多年,辛苦做事,大家好聚好散,有缘再见。」
男人愣了一下,呆滞许久,最后颔首,竟然连回头看一眼都顾不上,低头匆匆而走。
有了第一个带头,然后是第二个,第三个……
很快,在场的天选者就走了六个,只剩下三个人坐在原地,没动过。而其他各方面管理生意的人里,也有人犹豫着站出来,下楼交割生意走人了。
不到十分钟,整个餐厅里原本喧嚣的氛围就变得寥落起来。
留下的人不足原本的三分之一。
树倒猢狲散,这年头大家出来混不都是为了洽钱?对白鹿讲忠义本来就是笑话,更何况,能站出来主动做切割没有背后捅一刀,就已经是好兄弟了。
而留下的人里,立场也未必坚定,说不定只是待价而沽。
一顿饭没吃完,只有散夥没有饭了。
而在等了很久之后,再没有人起身,林叔再度开口:「没人要走了?阿义丶十七丶金毛仔?」
「老林叔你这是什麽话!」
金毛仔不知道憋了多久,此刻面色涨红:「出来混就是要讲义气,大丈夫一口吐沫一颗钉,老板的弟弟,就是我的弟……咳咳,我的家人,我怕他雷耀兴个卵子!」
话语可谓铿锵有力。
可惜,要是声音不发抖就更好了。
「大家都是这麽想的?」老林环顾四周。
被称为十七的男人抽着烟,淡然说道:「老板出钱我卖命咯,要不是老板帮我搞定高利贷,我早就去卖肾了。」
「呃……我,我也一样……」那个叫阿义的年轻人紧张的站起来回答,然后说了一半之后,不知道说什麽,尴尬坐下。
其他人也纷纷应和,只不过区别于打手,动脑子的人说起话来就漂亮许多,简直天花乱坠,令人倍感心安。
这时候,季觉就感慨,自己怎麽就不是个心枢了?
难道是欲望不够强烈不够多,那麽多上善都来光顾了,就心枢哥看都不看一眼呢?
可惜,他也没什麽做以太的天赋,没学过读微表情什麽的。此刻看完全程的热闹之后,只能感慨说好像那麽回事儿,谁真谁假哪虚哪实,是真的半点看不出来。
可老林却偏偏回头,冲着他看过来。
态度恭敬:「季先生,劳烦您看一眼?」
???
季觉吃瓜的动作停顿一瞬,「我只说保护陈玉帛,可没说要帮你们做事啊。」
「劳您费心了。」
老林恳请,「总不能留下隐患。」
万一留下二五仔,大家都睡不着,总不能放着蛀虫在眼皮子底下。
季觉叹了口气。
「行。」
话音刚落,寂静中,忽然有两部电话的铃声响起来。
错落相间,各有不同。
所有人的错愕环顾中,季觉抬起手,指向了那两个来电话的人。
「这个,和这个。」
话音刚落,血色喷薄。
焚烧的黑烟和火星从林叔的手中浮现,一闪即逝,再然后,那个叫十七的男人的脑袋,就从自己肩膀上脱落下来。
粘稠的血色从裂口中滴落,引起一片惨叫和惊呼。
而那一张茫然的面孔,致死都不明白发生什麽。
「这这这这……」
陈玉帛瑟瑟发抖,手忙脚乱的擦着脸上的血,「这是怎麽回事儿啊?」
「是啊,这是怎麽回事呢?」
季觉托着下巴,眼眸低垂:「有人嘴上说忠心耿耿,暗地里已经联系好了别人里应外合今晚就要吞下陈行舟的遗产了。甚至,拿到钱之后,你陈大少的脑袋还可以当做投名状,用来跟新的老板邀功请赏呢。」
他停顿了一下,看向了另一个人:「是吧?」
「放你妈的屁!」
被他看着的徐均勃然大怒,猛然将手里的杯子摔在地上:「哪儿来的小比崽子,特麽空口白话就说人是叛徒,我看你倒像是叛徒!老林,我给老板做事这麽久,你就眼看着这个不知道哪儿来的小杂种污蔑我吗?」
老林没有说话,只是漠然的看着他。
季觉也没有说话,只是手中,手机屏幕明灭翻转,回旋中映照出了一张张惊慌和狐疑的面孔。
无可奈何的一叹。
他本来不想做的这麽露骨和直白。
原本想着会议结束之后跟老林提一句,让他自己去处理就算了。
荒集的内讧他都不想掺和,更不用说跟陈行舟留下的这帮家伙玩狼人杀了。
他不是心枢,没办法像是传说中的女帝一样读取心声,也不是以太,无法判断一个人话语的真假……
可他有机械降神啊!
虽然机械降神不是万能的,但除了不能的那一部分之外,其他的它都还是挺能的!
这年头做二五仔也太不用心了,一不飞鸽传书,二不暗语沟通,就楞发简讯,他能怎麽样啊!连装作不知道都没办法。
这鬼地方实在是太过于远离市区和人迹罕至,连戴头盔的钓鱼佬都没几个,以至于……就连无界通信也不愿意花力气再搞什麽基础投入,整片山头,方圆十几里内,就这麽一个信号塔,还就盖在别墅的旁边!
季觉连门都不用出,在楼梯走道的窗户旁边看一眼就顺手接上了。
然后才发现,这玩意儿真是太方便了。
在如今这个人人机不离手信号短一格都会浑身不舒服的现代社会里,简直就好像瞬间开了全图一样。
任何手机靠近的瞬间就会自动接入,甚至不用季觉费功夫一个一个的去翻!
除非卫星通信或者有无界通信VVVIP的加密通话,否则任何流通的数据全部逃不过他的眼睛。
通话丶简讯丶聊天软体丶虚拟号码丶短视频浏览记录……
只要说一声,塔哥马上就把所有有关的消息全都送到他眼前。
来的当天他就摸了信号塔,再去地下室摸了网络伺服器,留下了预设的命令之后,今天早上又捎带手再查了一波。
有了塔哥和服哥,别说二五仔之间的暗通款曲,就连谁半夜睡不着悄悄的用别墅的WIFI下猫片丶搜索什麽便宜猫粮最有性价比我都知道了。
你说是吧陈玉帛?
可惜,陈玉帛现在也笑不出来了。
倒不如说,眼泪都快绷不住了。
就在察觉到老林的冷漠眼神的瞬间,徐均的手里就多出了一把枪,毫不犹豫的,顶在了旁边陈玉帛的脑门之上。
丝毫没有刚刚见面落座时的和煦和亲热。
图穷匕见,只剩残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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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