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足以为季觉争取到,至关重要的瞬间,挣脱束缚的同时,坐在下面的轮椅就陡然咆哮,怒吼,手搓出的电机狂转,结构运作,隐藏在钢管之下的水银奔流,变化,扶手丶坐垫乃至车轮之中,一道道孽化利刃自水银的封锁之中出鞘,劈斩。
宛如钢铁的风暴,笼罩所有,将兼元千刀万剐!
可惜,依旧没用。
馀烬之道的上位统治力几乎是绝对的,对于兼元这样的宗匠而言,季觉的一切把戏都逃不过眼晴,更何况,是早已经看在眼皮子地下,一直详装不知?
甚至此刻就连季觉的暴起,都不出他的所料。
唯一失算的地方在于—·····
季觉的反扑,太弱了!
他没有找到更好的机会,甚至没有耐心等到自己露出破绽,如此鲁莽且毫无意义的冲上来,根本没有任何结果。
更何况,区区如此,雕虫小技!
轰!
只是弹指,无数利刃和刀锋,连带着整个轮椅,都分崩离析,塌成粉尘。
天元·动力冲击!
于是,终于————··图穷匕见!
自轮椅的遗骸之后,那一缕灰色的萤光,照亮了他的眼瞳。
令这一具创伤累累的躯壳,居然都不寒而栗!
那是自大师周重的手里狠心割肉,强行给季觉昧下来的·—」
心毒之箭!
在浮现的瞬间,它便已经解离为无以计数的细微光芒,汇聚为一缕,彻底激活,锁定!
不对,明明自己没有任何灵质流露在外作为锁定的媒介,它又是如何作用?
电光火石之间,兼元眼角的馀光警到了骷髅的残骸,再不由得想要,恍然大笑一一原来如此麽?
早在创造出这种用来搞笑的作品丶引诱自己尝试的时候,就已经筹备到了今天?
还真是,有几分能耐!
可,还是不够!
甚至不屑与调动赐福,更不屑与防御,他冷漠的抬起头,任由心毒之箭灌入身躯,无穷怨念和苦恨乃至畸变涌入灵魂。
可那又如何?
下一瞬间,便被饱经创伤的灵魂,彻底吞噬!
区区心毒,不过如此!
啪!
利刃贯穿血肉的声音响起。
兼元的冷笑僵硬在了脸上。
他缓缓的低下头,看到从胸前吐出浅浅一截的刃口,贯穿,然后,自己所精心教导而锻造而成的孽化之毒,扩散,荼毒血肉。
那是.—..—·骷髅的裂片。
在爆炸时,从骷髅的主体之上落下的碎片。
可伴随着主体结构的崩溃,从其中显现的,居然是另一道大群的赐福!
【历战淬锋】?
哪儿来的?什麽时候?
那一瞬间,他眼前浮现的,居然是那一把完全是废物的痒痒挠···
刻意将痒痒挠做成废品,却将残缺的赐福,藏在了骷髅里?
看起来拳头大小的造物,居然是双重赐福的造物,依靠隐藏的炸药,在结构上完全骗过了他的眼睛。
密室之下,还有密室。
变化之下,还藏着变化!
碎片飞进的瞬间,第三只无形的灵质之手接住了飞进的如刀裂片,紧握。
再然后,毫不犹豫的从他身后,贯入心脏。
原本短短不过一寸的锋刃在刹那间,抽尽了他的鲜血,增殖自身,再然后,数十上百道猩红的利刃,从他的身躯里炸裂,扩散。
斩成碎片!
倘若,这样做真的有意义的话。
轰!
季觉的身躯倒飞而起,刚刚愈合的双腿寸寸碎裂,肋骨自压力的躁之中断裂,刺入肺腑剧痛扩散。
可双手却偏偏,毫发无损。
嘲弄的为他留下了反抗的可能。
兼元四分五裂的身躯自空中,再度重组。
区区重生,尚且生命力旺盛无穷,缘何如此小自己?
还是说,早就知道了后果,根本无从为敌,垂死一搏,只为了将那点滴的洪水和雪片撒在自己头上?
「实在是,小看了你啊。」
他挥手,轻易搅碎了那一只灵质之手,将残存的利刃夺过,自手中,仔细端详,警着季觉惨烈的模样时,便再忍不住「敬佩』感慨:
「我怎麽今天才发现—--—馀烬之道里,居然来了个舍身一搏的正义使者?不畏权威的猛士?」
兼元冷笑,「我又该如何称呼你?」
季觉沉默着。
就像是走神了一样。
可不知为何,却想起了不久之前时墟里不死的病人们。
他们的哭声,呐喊,无声的悲鸣,回荡在雨水和黑暗里,同眼前的其他人的一样。
如此熟悉。
就像是当年的自己。
大地焚烧,灰如雨。
火焰奔流,带着地狱,带着更多的痛苦,从荒芜的世界里穿过,流入眼泪的大海,再也不见了。
可他又算得了什麽呢?
那麽多痛苦的人里,特殊的家伙未必要多季觉一个,那麽多死去的无辜者里,也未必就一定非要少自己一人。
自始至终,他只是幸运而已。
他只是恰巧运气好,被全世界最好的人,被-—----她所爱着。
所以,大可不必有一个特殊的称呼,也不必用一个冠冕堂皇的名字去概括。
正因如此,才感觉到如此的遗憾和惭愧。
抱歉,钱主任。
他自嘲一叹:「我果然不是个好医生啊。」
那一瞬间,季觉的手中,骨刀自血肉之中伸出,落入五指,半透明的刀锋之上,慈悲不再,锋芒毕露。
指向了兼元的面孔。
可紧接着,又在他反应过来之前,调转。
刺下!
贯入心脏,扭转!
「随你怎麽叫吧,兼元。」
自幽邃宗匠的错神情之中,季觉,坦然一笑:「叫什麽都可以。」
不曾怀有大爱,也不具备什麽慈悲,
假仁假义丶瞻前顾后丶冷漠凉薄,徒有一腔愤怨和怒火,丁点上不了台面的小聪明。做不了正义的使者,当不成妙手仁心的医者,更不是百折不挠的勇士——
「我是你们的敌人,兼元。』
他轻蔑的抬起眼瞳,警着兼元的目光,告诉他:「仅此而已!」
那一瞬间,骨刀自胸腔之中拔出。
再然后,仿佛无穷尽的猩红喷涌而出,扩散,豌,挥洒,落向四面八方,飞进,自千万缕之中的一滴,落在了兼元的脸上。
恰似雪崩时落下的雪花,洪流肆虐时蹦出的泥水。
血债之中的一滴洒下。
如此渺小,微不足道。
却足以,奠定时局!
那一瞬间,随着鲜血的奔流,慈悲之刃哀鸣,季觉的气息彻底衰微,生命流逝,无可挽留,死亡应约而来。
随之而来的,还有兼元未曾想像的变化。
骤启!
当察觉到诡异的瞬间,兼元不假思索的伸出手,调动所有的力量,再无任何爱才珍惜之心,要将季觉碾成粉碎。
可紧接着,天地剧震。
钢铁咆哮。
万丈灵质狂潮,呼啸而来,化为洪流,浩荡席卷,冲刷,砸在了兼元的身上,令他的身躯寸寸后退。
引擎变化!
他难以置信的抬起头,看向季觉。
或者说,在季觉身后,引擎的表面,一缕猩红缓缓落下,自炽热中蒸发。那自无数锁链之下的引擎,骤然震动,喷涌浓烟和烈焰,震怒呐喊。
就仿佛自沉眠中,倾听到了违二百年的呼唤-·
于是,逝去之灵,再度,睁开了眼晴。
无以计数的锁链在瞬间,自引擎的反噬之中,寸寸崩溃。
兼元所缔造的钥匙被瞬间弹出,扭曲成了一团。
此刻,结合了整个人造天轨所有力量的核心中枢,悍然向着自己的掌控者发起反扑。就好像···-被赋予了生命和灵魂一样!
【机械降神】!
「一直以来,靠这个,靠那个,靠别人,全然忘了,我还有一招从天而降的掌法啊季觉依靠在引擎之上,自嘲一笑。
那一瞬间,伴随着生命的逝去,他眼前,熟悉的弹窗再度浮现。
【侦测到生命危险,标准紧急求生协议启动一一协议生效时间内,天选者能力将向上质变一阶一一双重质变完成!】
再非感召,自协议的拔升之下,踏入蜕变期的【机械降神】,作用于此。
臂如济慈医院之中所发生的那样的景象重演,只不过,这一次能力的对象已经不再是一座座造价不过几百上千块的电动车。
而是近在哭尺的庞然大物···
真正的,赋予引擎以生命!
狂暴运转的引擎,根本没有对他的能力有任何的抗拒,恰恰相反,就像是等待了不知道多久一般,主动开启了所有内部的灵质序列和验证。
殷切的等待。
他所需要的,只是将钥匙拿出来-···
仅此而已!
无以计数的灵质结构在瞬间重叠,验证锁闭,当这一切完成的瞬间,便有浩荡又恢弘的高亢尖啸进发,冲天而起。
燎亮而高远的回声,仿佛列车即将启动时的汽笛声,昭告四方。
自质变之后的机械降神的转化之下,狂喜的引擎之灵鲸吞着人造天轨之中的一切灵质,超载运转。
原本渗入每一个零件和构成之中的孽化自天轨的操纵之下被抽离,钢铁鸣叫之声不绝于耳,燃烧的废墟里,一道道铁片和残骸从四面八方飞射而来,落入了引擎之上,弥补残缺。
就像是时光逆转!
而伴随着汽笛声的呼唤,虚空之中,骤然有一道又一道的门扉毫无徵兆的洞开。
毫不犹豫的,倾尽仓库中的一切储备。
在总裁的兴奋豪叫中,钢构骨架丶传动轴杆丶管道线缆丶仪器-—----无以计数的零件如洪水那样,如雨降下,浩荡而来。
一度逝去的巨兽咆哮着复苏,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重生内脏和肢体,再度长出血肉!
庞然大物自废墟之中,拔地而起。
而自无数升腾的烟尘前方,季觉却淡定的坐在台阶上。
他低下头来,好奇的研究起了胸前的创口,伸手,摆弄着破碎的心脏,
仔细端详,于是,越发的疑惑。
大孽何存?上善何在?
他再忍不住笑出声来。
无非是一腔血水罢了,又有什麽傲慢空虚可言?
就这样,从心脏之下掏出了那一块染血的手表,当着兼元的面,戴在手腕上:「不劳宗匠烦忧挂碍,这血中有什麽东西,我自己来选!」
无需来日,兼元。
更不必等待什麽样的大患出现··
此刻,你所渴求的敌害,就在你的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