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泰临,死了?
那渔猎出身,发源辽东,马上得天下,满万不可敌,雄踞中原百年的霸主,自此灰飞烟灭,化为乌有了?
她父母战死沙场之仇,大嫂坟前之誓,裴家满门冤屈,靖康百年之耻,二帝被俘之辱,万千汉人之痛,自此洗雪逋负,血债血偿了?
恍然间,她竟有一种如梦似幻的错觉,以至于急匆匆回头看向大师伯,试图求证些什么。
颜泰临既死,燕山八卫士气顿失,鬼菩萨出手轻易将五人擒获。罗浮春停手收招,还剑入鞘,站定身子喘了几口粗气,抬眸望向裴昀,骤然笑了起来。
那笑中有无尽的欣慰,无尽的释然,沉重又轻柔。
裴昀为那笑容所感染,不由也弯起了嘴角,然而下一瞬,她的笑便僵在了脸上。
只见罗浮春本来完好无损的身躯上,猝然迸裂无数长短不一的伤口,犹以左胸之上一道最深,鲜血如泉如瀑般喷出,顷刻间将他染成了一个血人!
罗浮春呆滞了一瞬,嘴角一咧,泛起苦笑:
“这小佬儿的剑果然够快......”
说着整个人直挺挺向后倒去。
“大师伯——”
裴昀心中大骇,一个箭步冲上前去,将摔倒的罗浮春接在怀中,连点他周身大穴,可那鲜血还是止不住的往外喷涌。
“没用了,”罗浮春惨淡一笑,“剑已穿心了......”
原来那仲有道的寒霜剑伤过人后,并不会即刻流血,剑上寒气暂将伤口冰封,敌人初时不觉,继续动武,全身血脉奔涌,暗地里加重伤势,待察觉之时,已是神仙难救了!
“不会的!”裴昀不顾罗浮春满身污血,拚命要将他背起来,低吼道,“我带你回谷,找四师伯,找小师叔公!他们一定能救你,一定能!”
“不必回去了,他们、他们救不了我了...二师弟这次竟又算准了......”
罗浮春抓住裴昀手臂阻止她的动作,强咽下喉头的腥甜,断断续续道:
“...小昀......小昀你听我说,大师伯今日是活不成了,待我死后,你莫带我回春秋谷,且,且将尸身火化,洒入江河,百川入海,逍遥自在...我在谷中待了一辈子,也该去见识一番天地之大了......”
此时此刻,裴昀脑海中一片空白,只是徒劳地否认着:
“不要,大师伯你不要这样说,你绝对不会有事!”
“小昀别哭,人生在世难逃一死,我、我...我临死之前能为小师妹报仇,这辈子已是值了......”
罗浮春用沾满了鲜血的手颤抖着抚上裴昀的脸颊,原来不知何时,她已是泪流满面。
“小昀你记住.....你,咳咳,宁折不屈固然高风亮节,可、可真若遇天大的为难,过不去了,苟且偷生也未尝不可,别学你大师伯我,别学我......”
罗浮春无力地低笑了一声,弥留之际,面上毫无悲切痛楚,竟是一片洒脱释然,他拼着最后一口气,高声道:
“五花马!千金裘!呼儿将出换美酒,与君同销万古愁!咳咳咳咳......咳咳...若此时能再饮上一壶好酒,才当真是死而无憾了,可惜啊可惜......”
话音越来越弱,到最后已是几不可闻,他张嘴喷出大口的鲜血,手臂一垂,双眸终是失去了全部光彩。
“好,我带你去喝酒!大师伯我带你去喝酒!”
裴昀胡乱抹去脸上的血水和泪水,一把将罗浮春扛在了背上,闷头向前走去,口中不停喃喃道:
“大师伯你想喝什么酒?万斛春,兰陵酒,竹叶青?还是与你同名的罗浮春?要不千日醉?但千日醉我还没学会酿,大师伯,你还没教我如何酿千日醉,大师伯,你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