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周老师回家远不远?”
“不算远,城乡班车一个小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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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一问一答聊着,像答卷似的,林霜抛出题目,周正给答案,大概是当老师的缘故,他说话不急不缓,有种令人舒适的节奏感,情绪很稳定,话语也很实在,有一说一,不含半点水分和技巧。
“听说老师在婚恋市场挺吃香的,尤其是北泉高中的老师,抢手到脱销,周老师怎么还要相亲?”
周正脸色一暗,慢声回她:“工作忙........一直没有遇见合适的。”
林霜嫣然一笑,抿了口咖啡不说话。
她知道面前这男老师的问题,没房没车,至今还在租房住,老家还有个年迈的奶奶还靠他赡养,家庭背景在婚恋上大打折扣,换句话说,眼下穷光蛋的成分大于潜力股。
商场开了音响,插进来一首她喜欢的歌,林霜脑子一岔,跟着歌声走神。
桌上的咖啡凝聚水汽,水滴缓缓流在桌面上,她神情懒散,伸出食指,沾着水迹在桌上乱描乱画。
周正注意到她闪亮的彩色指甲。
“不知道我姑姑说了没有,我今年26岁,父母离异,在省会念的三流大学,毕业后一直在外地上班,去年冬天回来,打算在北泉定居。”
“说过了,这些我都知道。”周正点头。
林霜往后一靠,从包里摸出烟盒,捏在手里晃,媚眼乜斜,歪着脑袋问他:“介不介意?”
他目光扫过那彩色烟盒,摇了摇头。
红唇叼住细烟,林霜熟稔拢着火机,深吸了一口,夹在指尖问他:“周老师抽烟吗?”
“我不沾烟酒。”
“那很好啊,身体健康,长命百岁。”她眯着眼睛笑,烟雾中的脸庞艳丽又妖冶。
“刚刚问了周老师那么多问题,我也说说我自己。”
“父母离婚后,我跟我爸过,爹妈各自重组家庭,有了新的小孩,前几年我爸出事坐牢,经济犯,判了八年,眼下还在蹲监狱。”
“他们给我留了套老旧房子,不值几个钱。我自己没什么能力,外面上班太累,回老家也是混日子,回来这半年都在家当无业游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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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这人挺庸俗的,也很爱慕虚荣,没什么精神追求,只想过轻松逍遥的好日子。”
她的言外之意很明白。
细长的女士烟抽了一半,烟蒂上沾着口红,林霜把烟扔进纸杯,换了个姿势,端端正正坐好,直视眼前的男人:“周老师有什么话要说?”
“没什么想说的。”他平静看着她。
“那.....周老师,我后头还有事,我们说再见吧?”林霜挑眉,从椅子上起来,拎包打算要走。
周正也跟着她站起来。
“哦,对了。”她把皮包甩在肩头,指尖指了指他的衬衫袖口,“衣服上好像沾灰了。”
“是黑板上的粉笔灰。”他低头拍衬衫袖子,“不好意思,我刚上完课赶过来。”
“周六补课,北泉高中的优良传统,老师辛苦了。”林霜微笑,跟他挥手告别,“周老师再见。”
周正看着她离去的背影,栗色波浪卷发亮闪闪,肩平腰细,翘臀长腿,走路婀娜,脸生得也很漂亮,是那种令人一眼惊艳、念念不忘的长相。
林霜去了喷泉广场三楼的美甲店,这是她初中同学苗彩开的店,林霜约了十一点半来做指甲,哪想相亲只花了半个小时,速战速决,提前一个小时到店。
“现在有没有空?没空我先回家,晚点再来。”
美甲店周末生意最好,几个美甲师都有客人,苗彩把她推到后面的休息室:“你来肯定有空,至尊VIP我亲自服务。”
老家消遣活动少,林霜这半年常光顾美甲店,成了苗彩的常客,两人也渐渐熟络起来。
“昨晚几点睡的?”苗彩看她有点倦意,“大周末的,你不睡懒觉?很难得这个时间出门哦。”
“凌晨两点才躺下。”她打了个哈欠,“刚在楼下咖啡店相亲。”
“又相亲?”苗彩眼前一亮,“这回是什么人?聊得怎么样?”
“不怎么样。”林霜剥了颗薄荷糖塞进嘴里,“北泉高中一个老师。”
“老师好啊。”苗彩兴致猛涨,掰着指头数,“公务员、银行职员、老师,医生,相亲市场四大天王,这人怎么样?感觉如何?”
林霜兴致缺缺,一句话搪塞过去:“平平无奇,人挺无聊的,聊了几句就散了。”
苗彩表情失望:“又没戏?”
“没戏。”
“你的眼光也太高了,北泉这么小,就这么点适龄人口,哪里去找你看得上的。不如你再考虑考虑老同学?你回来后,好几个人明里暗里对你有意思,在我这里问了八百个来回,条件都不错,你就真没有一个看对眼的?”
林霜好几年没有回北泉市,早消失在昔日同学的交际圈,去年春节苗彩在朋友圈发了一张和林霜的合照,男同学们被照片一炸,很是惹起了一番骚动。
“没意思。”林霜垂眼,翘着兰花指,“不想搞。”
做完指甲已经接近中午,林霜跟苗彩出去吃了个羊肉火锅,自己去看了场电影,从电影院出来已经是下午五点半,天尚未黑透,华灯未上,夕阳殷红正艳,她抱着手臂,站在树下抽一支烟,身姿像风中摇曳的虞美人,明艳妖娆。
有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路过,又转身回来,捏着一根烟,笑嘻嘻过来搭讪借火,林霜睨着眼,唇角噙着笑,轻飘飘吐出两个字:“不借。”
年轻人嬉皮笑脸:“小姐姐人美心善,行个方便呗。”
“你身后两米远,有个小超市,一块钱一个火机。”她掐了烟头,迈开长腿躲开,“不谢。”
林霜买了份牛肉面回家,逼仄巷子里横七竖八停着两排小电驴,两边楼房也是灰扑扑的水泥色,进了黑乎乎的楼洞,刷过的白墙上贴着乱七八糟的牛皮癣广告,又窄又陡的楼梯被鞋底磨得黑漆发亮,半锈的栏杆摸着一手的灰。
她在三楼停下,找钥匙开门,把脚上的靴子踢在门口,换了拖鞋进去。
买牛肉面忘记拿一次性筷子,林霜去厨房翻来覆去找筷子,回家这半年她一直吃外食,厨房常用的只有两个碗一双筷子,最后在水槽里找到那双发霉的竹筷,林霜只得拆了一桶方便面的塑料叉子来应急。
晚上林霜姑姑又打电话过来,她懒得接电话,回了姑姑微信。
【见过了,感觉一般,不喜欢。】
手机连着涌进来七八条她姑姑的长篇大论,林霜一眼没看,直接清空了微信聊天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