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时身边淡淡的焚香味挥之不去。
弥隅觉得那味道似曾相识,或许和童年的某一角有关,熟悉到距离他洞悉到真相只隔了一层薄薄的纱。
可他至今都没能穿过那层薄纱。
关于童年的一些碎片,他怎么也想不起来。
“还没到毕业的时间吧。”
床上突然传来的声音打断了弥隅未完的思绪,他不确定地回应:“什么?”
云落却没打算重复一遍,自顾自地继续说着:“毕业前夕才会去军校选拔,通过选拔考试才能编入军队,为什么在你身上破了这么多例?”
“你们管这叫什么,特权?反正我从没想过,生于长于F区的人,也有一日能享受到这些所谓‘特权’的东西,”说到这弥隅顿了顿,后半句不无嘲讽地补充,说,“啊啊啊,是我露怯了。在云家人面前说这些,和班门弄斧有什么两样?毕竟你这个姓氏...本身就已经是特权了。”
云落翻了个身,平躺在床上。
弥隅以为激将法要再次生效了,却迟迟没等来云落的下一步动作。
只有一个人扇风的火苗烧不旺盛,房间很快重归一片寂静。弥隅的呼吸声渐趋平稳,似是终于沉沉睡去。
云落朝床下望了一眼。
弥隅说得没错,云家在联邦本身就是特权的化身,占据联邦军队半数的高层,随便说上一句都在全联邦举足轻重。
一切都是由特权构建起来的。云家是、S区是、联邦是,甚至他被人尊称的一声“云少校”,都是特权准许下的产物。可他不是。
他不是特权,他只是被特权施舍的对象。
要想成为特权,首先要是个Alpha。
他从未想过,在所谓的特权体系庇佑下才得以行至今日的自己,竟也会有用“不公平”这样的感慨去比较自己与他人的一天。
他看着床下已然熟睡的弥隅,那三个字敲打着他的灵魂,整整一晚辗转难眠——凭什么。
凭什么想要的没有,拥有的却不想要。
如果我是你...如果...算了。
云落在床上翻过身,重新以脊背去接住泼进屋内的月光,睫毛翕动几下,艰难睡去。没有如果。不会有如果。
次日清晨,弥隅卡着晨训的时间点醒来,人依旧躺在地上,稍一偏头,望见云落已经穿戴整齐,在落地镜前最后检查仪容仪表了。
他勉强睁开眼,抬腕,如果现在立刻起床、收拾、出发,或许能在晨训开始前最后两分钟赶到。
他抬着胳膊挡着眼前的那点光,一动不动地顿了几秒后,又像没事似的放下,垂落在身边,重新闭上了眼睛,看样子是要打算再睡个回笼。
云落将军装的领带推到衣领,不紧不慢地转身:“昨天熟悉到训练场在哪里了么?”
躺在地上的人摆了摆手,连眼睛都没睁一下。
“放心,我一定会如实打报告,”云落转身走向门边,听见身后人一声得逞的轻哼,又补充道,“迟到、缺训按军规都有处罚,但没有一个会把人开除出军队,顶多就是加训到明早而已——不许吃饭、不许睡觉。”
说到这时门已经开了一半,他脚步顿顿,晨光从狭开的门缝里漏进来,他的脸半光半影,微侧过去,话语间像是对前一晚弥隅某些言论的报复:
“不过对你来说应该也不算什么惩罚,毕竟F区过的日子,大概都是这样——”
原本还企图以假寐将他赶走的人倏地睁开了眼睛,眨眼间从地上跃起,一拳贴着云落的耳朵砸上寝室的门。
一声巨响,云落脸上明暗分明的光影消失了。
弥隅的语气突然发狠,早没了初醒的蒙昧:“你去过F区么?没去过就闭上你的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