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浑身已经有多处溃烂,一块一块地,向外翻着皮肉,还断了一只手,和那幢楼里无数个从大坑回来后死在某张棺材床上的人一个模样。
暴雨冲掉了外涌的血,将荒生被侵蚀的每一寸皮肤填充成水洼。
看到弥隅后,那双勉强睁着的眼睛里的光消失了,而后再没闭上过。
他知道荒生死了。与此同时,耳边响起几个小孩子层叠起来的哭声。
眼前的他如从前一样蹲在担架前,和那具尸体一起被大雨浇洗了一夜。
可此时他眼前的荒生却突然站起来了。
眼神空洞、看也不看他一眼,拖着一副残躯,毅然又回了头,向那个大坑的方向走去。
不对、不对!荒生死后是直接被人抬走的,怎么此时竟然站了起来!
老荒。弥隅在身后唤他。没人回头。
老荒?老荒!荒生!
那人还在走,半边身子已经消失在了那座庙前的雾里,一侧有些空荡的袖管被风吹得鼓起,身影摇摇晃晃,像末日的行尸。
“老荒——!”
弥隅喘着粗气惊起,视线重新清晰起来,云落替他摘下了头盔。
云落的声音听上去十分平静:“看到了么,你所恐惧的东西。”
弥隅的胸膛起伏依旧,许久才回过神来。
他的视线落在某一处,呆滞着,聚不起焦,有些木楞地问云落:“通过所谓精神力测试的标准是什么?”
“当你再看到那些东西的时候,不会再大叫着从你的意识里清醒过来。”
训练的结果参差不齐。有脸色煞白满脸冷汗惊叫着醒来的,也不乏一脸淡然如只睡了一觉的。
众人作鸟兽散,云落也打算如往常一样,各走各路,分道扬镳。
人走得差不多了,弥隅仍滞留在训练舱里,似乎还深陷在方才看到的东西里无法自拔。
再抬眼时天已经黑透了。云落依旧站在训练舱边。
此时弥隅已瞧不出什么异样的情绪来,恢复了往常的模样:“云少校还没走?在等我?”
云落身形顿了顿,却没出声应答。刚刚明明已经走出了训练场,突地就想起中午去餐厅路上听到的那些话。
然后就走了回头路。
起源于短短一瞬间的共情。云落不无讽刺地笑笑,在S区做一个被孤立者,多新鲜的事。
一个被普通Alpha孤立的异区Alpha,一个被云家Alpha孤立的同姓Beta,更新鲜。
想想千万分之一和百年一遇都能撞上,也就觉得不稀奇了。
他此时站在训练舱边,抱臂端着一张冷脸:“防止你三次受伤,我送你到宿舍楼下。”
弥隅没拒绝:“然后呢?”
云落已经转身往外走了:“互不干涉。”
他跳下训练舱,拖着一条伤腿要用不用地往门口蹭去。
连他自己都意识得到,刚刚那一声“老荒”喊得有多大声,可云落却全然听不见似的,只字不提。
果然够古板,自己最恐惧的东西几乎已经摊开在他的面前了,也不知道稍稍动用一下他的权利,变成把柄握在手里。
总是在恪守一些根本无所谓的教条,还非要美其名曰,这是规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