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渗出来才停手。
往高处走,活下来。
迟尧心中只剩下这一个念头。
踩在一脚深一脚浅的泥泞中,雨水糊脸,几乎睁不开眼,迟尧不敢停,用短匕斩落挡路杂草,把陷入淤泥的脚拔出来,一步步往山林深处,往山顶高处走。
好累。
迟尧喘着粗气,混合氧气吸入冷风冷雨,把心都冷透了。
每一次提步都仿佛用尽了生命最后的力气,但下一步时又发现自己还能更拼命一点。
他开始跟陆鸣讲话,不知道想提醒谁别睡、别倒下。
从二十岁前事事顺遂,父母健在的快活人生说到接到噩耗回国后独木难支的艰难。
从游戏人间的各色男友说到陆鸣,说后悔招惹了你这个疯子,又说求你了别死。
不知道絮絮叨叨多久,迟尧在前方发现一个狭窄洞穴,地势较高,洞穴内部还算干燥。
将陆鸣背进去,试过脉搏呼吸,检查过背上的伤口,发现一切稳定没有出太多血,迟尧才终于放松了些。
后背伤势严重,迟尧不敢随意给他换衣服换布条,怕挤压缺失伤口又开始大出血,所以只给陆鸣换了后脑勺的布条,就水给他喂了两片治感冒发烧的消炎药。
忙活完,迟尧坐在陆鸣旁边眼前发黑,闭眼缓了缓,才发现自己手脚都不自觉发着抖,倒像是年轻时候爬完泰山之后的样子,迟尧苦中作乐地想着。
扭头看了眼面无人色的陆鸣,整颗心又落了回去,迟尧静默一瞬,从包里拿出两人的手机。
他的被碎石砸到,屏幕如蛛网碎裂了,但还能用,按亮屏幕,本来都不抱希望的,却发现有半格信号了!
迟尧大喜过望,连忙起身,举高手机往洞口走了几步,信号从半格变成了一格。
迟尧从背包挡住手机防止进水,跑出洞口一路往上,却没什么别的用处,信号仍旧是一格,拨不出电话,流量也不能使用。
他又跑回去试了陆鸣的手机,同样举过头顶用背包挡雨,跑到半路,信号居然三格了!
不知道信号什么时候又消失,迟尧赶紧拨号,他把这个几乎算得上唯一的救命的电话拨给了伍子胥。
一如往常,伍子胥接电话很快,在响铃第二声前,迟尧听见了伍子胥的声音。
“尧尧?”
迟尧迅速阐述了落石的和自己上山路径和大致方向,信号不好的情况下他不确定自己的话有没有清晰传达,只能趁信号还未彻断掉,一遍遍重复。
他不知道自己到底说了多少遍,嗓子干涩每一次吞咽都混合着血腥味,片刻后,他把瞥见信号格已经重新全部变为了灰色。
迟尧眼眶发热,绝望得几乎要落下泪来。
最终,他还是没哭,深吸一口气,转身回了山洞。
他再次确认了陆鸣的呼吸心跳和伤口情况,替陆鸣掩了掩毛毯,发觉洞口大敞的山洞似乎不太安全,如果雇佣的杀手在伍子胥过来之前找到他们……
迟尧心头一紧,暗骂自己没有早点想到这一层,赶紧冒雨出去搬了几块石头挡在洞口前,又割了许多杂草,仅留一条可以过人的缝隙出口。
弄完这些,他还是不放心,再次确认陆鸣情况稳定之后又出去查看了自己背陆鸣上山时砍掉折断的树木枝叶,甚至有些血迹沾染着并未被大雨冲刷掉。
痕迹太明显了!
迟尧垂眸沉思半刻,将通往洞口的脚印痕迹全部抹去。
回到原地,迟尧掏出匕首划开手臂,第一刀太浅,血液没流太多,迟尧紧了紧下颌,刀刃如肉,狠狠一拉,寸长的口子登时血流如注。
其实也没有想象中的疼,至少,比起陆鸣那道伤轻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