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人生如戏……他应该也没必要跟自己一个将死之人做戏才对。
严况神色复杂,沉默良久才应道:“是选择这条路的人,本就不能有心。我、刺杀我的旧部、还有你,都是一样的。”
“许多时候出错,皆是因那一丝丝微弱的良心作乱罢了。”
说着,严况倒了杯热茶递给程如一。
程如一伸手接了茶,却心道:我管你是不是好人?只要能让自己不再受这荒唐世道的折磨,那就是天大的好人,是我程如一的大恩人……
捧着茶盏,程如一瞥向茶面浮叶,微微摇头:“良心太烫……严大人,这茶也太烫了,我喝不起你的茶。”
程如一将茶盏搁回桌上,目光无意扫到了那一桌子菜,不免咽了咽口水。
严况将这一幕瞧在眼里,打趣道:“怎么,还是下定决定做个饿死鬼了么。”
程如一踌躇。他肚子早就饿得山响,看见食物,自然是本能想吃。
严况又道:“你虽然身不强,体也不壮。但要绝食而死,至少四到五天。期间脏腑互相纠缠吞食,其滋味漫长痛苦,大抵没有旁的毒药能与之媲美。中途时,就算你想要快些了结性命,但怕是连拿刀的力气都没;
“严大人,可以了……别说了。”
程如一只恨自己不够坚决,咬了咬唇,直接上手抓了块酱肉塞进嘴里,又掰了半块馒头大口啃着。
“谢谢……谢谢严大人,谢谢你的断头饭、断头茶、还有断头……药。我下辈子,下辈子有机会一定还你……”程如一含糊不清道。
这滑稽话,逗得严况忍俊不禁。程如一却没瞧见,只顾着自己狼吞虎咽,他吃得太急,嘴里塞得太满,只能坐下来缓口气,慢慢往下咽。
程如一缓了缓道:“严大人说的对……我就是死了,也该做个饱死鬼才是。”
“嗯。”严况应了一声,脱下朝服挂在一旁,也坐下随意的吃上几口。
程如一嘴里嚼着,目不转睛盯着那朱红朝服看:“好看……真好看啊。严大人你每天就穿这个上朝啊?”
提起上朝,严况忽然想起了什么,咽下食物才道:“今日朝会,圣上有旨,袁善其教女不善,罚俸三年。念袁氏是受奸人引诱,不予重罚。但袁善其已自请将袁氏送往城外水香观修行,终身不嫁,侍奉先皇灵位。”
程如一的手顿了顿,继而笑道:“三年俸禄,终生不嫁……也罢,离了袁家未必是坏事。不过话说回来,姜还是老的辣啊,袁御史这一哭一撞,又干脆利落的舍了孩子,虽说没套着狼,但也将黑锅给甩脱了出去,还留个了死结扣子给韩相公……妙啊。”
程如一心道袁善其也是树大根深,连皇帝都不敢妄动,竟罚得这样不痛不痒。
严况听着他言语,不置可否,又道:“有关你指控韩相公贪污军饷的事还没完,关押待审。”
“真毒啊……”程如一说着,又狠狠的咬了一口馒头:“再审……还有什么好审的?”
“袁善其不知情,袁氏是受蛊惑,都不能追究了。可我,一个小小的通判……构陷宰辅,污蔑贵妃,这么大的事,说是我一人所为,谁能信?”
“你倒是明白。”严况闻言眉心一动,抬眸看向程如一。
程如一笑道:“严大人难道不明白吗?”
严况不语。但他的确明白,皇帝是希望用程如一的命来了结这桩案子。而韩绍真挪用军饷的污名,虽不能坐实,却也永远无法彻底洗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