讲了吧?”
“嗯……”提起此事,若娘翘起二郎腿仰头叹口气:“想不到我还有个妹妹……也想不到我们都这么倒霉,命苦得要死哇……”
朝堂浸淫数十载,韩绍真那原本已然麻木不仁的心却在这些时日的苦难冒险中渐渐重新生出了知觉。他仿佛重新获得感知,能切实回忆起身陷泥淖的悲痛。此刻再面眼前对这个年纪尚小却遭受无数折磨的小姑娘,他也不禁面露恻隐,拍了拍她的肩膀。
若娘憨厚笑笑又摆摆手:“这世道每天都在死人,现如今我活着她也活着,再苦往后想也好了,过了这回我还活着,我就回巴蜀看她……韩相公,你继续说吧。”
韩绍真颔首道:“犹记程如一最初身陷诏狱之时,老夫曾用程如清的命逼迫他就死,他欣然应下,老夫还当他们如何兄妹情深,而今也深感自己手段卑鄙不妥。后来深入一查,才知晓他曾在亲妹和继母手下饱受多年折磨,顺着查下去,更是查到了你。”
话至此处,韩绍真抬眸望向了一直坐立不安的若娘。对于这些年发生之事,若娘脑子里本就一团浆糊,此刻听韩绍真提到自己,更是疑惑不解,指了指自己道:“我?什么查到我……”
“查到了程若意。”韩绍真坦言道:“查到他的确还有个妹妹,老夫手下的人甚至查到了当年你被拐后的去向,可最终线索断在周侍郎家里,老夫还当你已经不幸过身,却没想到你竟是被况儿救了。”
说着,韩绍真又轻轻拍了拍若娘肩头道:“是他与你们兄妹有缘啊……当时在平乐县衙他一身女子装扮,老夫便引导他冒领了你的身份,那时他虽有迟疑倒也痛快,事后他救出了程如清昼夜不离的守着她,老夫暗中在门口看过一眼,其实他守着的,豁出命去救的,不光是程如清这个妹妹……还有你。”
见若娘神色懵懂,眼圈却泛红,韩绍真不由思及往事,感叹道:“老夫虽不曾与他交谈过,可那种面对生者有愧于亡者的神色与滋味……老夫懂得。”
若娘只觉心上的陈年老痂仿佛忽然泛痒,她顾不得什么男女大防抬手抓了抓了心口,又搓搓手心低声道:“其实我那时候太小,本都不记得什么了。也是他提醒,我这才稀稀拉拉想起来些。”
“我知道……我知道他这些年过得也不好,但不知道这么不好……我们家的小孩儿怎么都这么倒霉……”
“程姑娘。”韩绍真长出一口气又道:“你可知凌霄花?”
若娘搓着手想了想道:“树上墙上攀着的那种小花?那种……太阳下头像火似得一片?”
韩绍真仰头望了一眼房顶那方窄小的天窗低声吟道:“万物生来确有高低贵贱……只是,莫道花依他树发,强攀红日斗鲜明啊。”
“……那个。”若娘挠了挠大腿道:“韩相公,我没读过书,你说话就说话,别念诗呗。”
韩绍真尴尬笑笑点头道:“老夫有感而发,程姑娘也是个聪明人,更是个有情有义的。不能识文解字,却比这大多的世人更明理知事,也更能明白老夫的意思。”
若娘顿了顿,刚想开口,身后骤然传来暗道挪动声响,随着脚步声和唐渺的欢呼声传来,若娘眼角竟不觉湿润,她没有立刻回头,只是望着笑意和蔼的韩绍真轻声道:“韩相公……谢谢你。”
“我都明白。”
她转过身去,迎面而来的正是欣喜激动的唐渺,和与之对比略显疲惫的程如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