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不等顾芸从这个消息中回过神来, 就听到有人在喊乔婶子，说让她跟着一起去公安局。

乔婶子摆摊回来的早，回来的时候正好碰到有一群人来闹事，还吵着要把黄淑娟打一顿, 乔婶子又不能真的看着这些人把人给打死, 就上去劝了几句, 这会儿公安说要让她一起过去录个笔录, 看看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乔婶子有些不敢去, 这个年代的人对公安局有一种本能的不安，顾芸想了想就道：“婶子，我陪你去吧。”

说完叮嘱了周洁几句, 让她照顾一下家里的几个孩子, 这才陪着乔婶子一起过去。

刚走进公安局，顾芸就看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程队长。”

程远没想到这件事把顾芸也牵扯进来了，刚想说什么, 就听见顾芸问道：“程队长, 你知道那些买黄淑娟衣服的人到底是因为什么进了医院吗？”

这件事早在那些人买来找黄淑娟麻烦时就已经囔囔开了，所以也不算什么秘密，程远直接就说了出来。

黄淑娟的地摊已经摆了几天了, 通常都是在那种人口众多但购买力又比较低的地方, 虽然衣服看上去款式和质量都不怎么样, 但盛在便宜, 所以也有不少人买。

但昨天晚上黄淑娟受了顾芸的气，就准备今天一早跑去打电话把自家男人叫回来，给她撑面子, 哪成想电话还没播出去, 就来了一通人怒气冲冲的找了过来, 说他们村里的人因为穿了黄淑娟卖的衣服，从昨天下午开始身上就起了奇怪的疹子，还进了医院，高烧不止。

“医院的报告单我们已经看过了，确实是因为那些衣服，你们知道她这些货到底有什么问题吗？”程远问道。

不仅是顾芸和乔婶子，还有不少筒子楼的居民都一起过来了，黄淑娟和那些上门闹事的人都已经看守起来了。

那些闹事的人倒是很快就说出了原因，但黄淑娟咬死了不承认自己卖的东西有问题。

程远虽然没做过什么服装生意，但他明白，黄淑娟靠着这吃饭，不可能自己砸自己的招牌，也就是说衣服有问题，她应该是真的不知道的。

其他人听程远这么问，连忙道：“我们也不知道啊，虽然黄淑娟不讨喜，但我们也不至于谁偷偷往她的衣服上下什么毒吧？”

乔婶子想了想道：“会不会是她的货本来就有问题啊，她自己没发现。”

她们专门做吃食的，在这方面尤其谨慎一些，乔婶子之前就遇到过有人不小心买了过夜放坏的猪肉，又做成了肉包子卖出去，最后好多人都吃的拉肚子了。

“应该不会吧，我看黄淑娟一直神神秘秘的。”有人说道。

黄淑娟的生意好了之后，大家其实也很羡慕，有些人就想问问她是怎么进的货，卖的这么好，但只要一遇到这些问题，黄淑娟就把嘴闭的牢牢的，什么都不肯说出来，就是怕这些人跟她抢货源。

所以这会儿程远问了，他们也什么都不知道。

但乔婶子的话却给了顾芸一点提示，她突然想起来到了后世，有一段时间确实报道过，□□十年代左右，有一段时间有很多洋垃圾被偷偷运回来，其中就包括大批的衣服。

这些人把这些旧衣服在沿海村子的小作坊里进行加工后，又重新装作新衣服卖出来，以此牟取利益。

但毕竟是小作坊进行的加工，如果过程中有什么遗漏，导致衣服得不到全面的消毒，穿上身上生了病还真的有可能。

黄淑娟卖的，会不会就是这些洋垃圾？

“……而且她找人绣的那些商标，还全都是英文的。”

倒不是顾芸瞧不起黄淑娟，觉得她没文化，而是这明显就是拿国外来做噱头，那些贩卖洋垃圾的人做出这种事来吸引顾客，也不是没可能的。

顾芸话音刚落，周围的人都惊呆了。

虽然他们并不知道什么洋垃圾，可是这意思是听得懂的啊。

“那衣服，不会是从死人身上拔下来的吧？”跟着一起来的宋老太喊道。

“真是作孽啊！这么不道德的事黄淑娟竟然也敢做！”众人原以为黄淑娟只是蠢笨而已，这要是连这种事都敢做的话，那简直就是恶毒了！

事实证明，黄淑娟的胆子还没大到这个程度，她虽然猜到了这些衣服可能有些来路不正，毕竟正常的衣服不可能那么便宜，但完全没往其他方面想，还以为是偷来的。

等到警察把调查结果告诉她之后，黄淑娟吓得魂都要没了，抱头痛哭道自己是无辜的，她什么都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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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村子里的人是听说了黄淑娟卖的衣服便宜，一起结伴去买的，这一去就直接有四个人进了医院。

黄淑娟的东西卖的便宜，虽然进价也便宜，这样算下来根本没赚多少，加上她只要赚了钱就大手大脚的花，尤其是心里无时无刻都想和顾芸攀比，什么都要买最贵的。等到把四个人的医药费全都赔了之后，这些天赚的钱已经全都没了。

这还不是最令黄淑娟绝望的，因为等到她一回家，就听到她男人要和自己离婚的消息。

“不行！你不能跟我离婚！我可是跟你生了一个儿子！”黄淑娟哭嚎的声音比被警察带走时还要大，吵得整栋楼的人都能听见了。

对她这样的人来说，不管发生了什么，都没有比离婚更让她难受。

但她男人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人，现在黄淑娟坐了牢，他怎么还愿意要她，直接把黄淑娟的东西全都扔了出去。

黄淑娟原以为自己生了儿子就能高枕无忧，但在她男人提出离婚的时候，她千娇百宠的儿子竟然连看都不看她一眼。

她较为偏爱的女儿杨来弟在确定她手里没有了一分钱之后，就飞快的把门给关上了，再也没有了往日乖巧讨好的模样。

黄淑娟看着满地的衣裳，紧闭的大门，突然意识到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

她突然朝着顾芸的门前走了两步，想要把那个最听自己话的大女儿叫出来，结果发现不仅是杨招娣不在，就连顾芸也不在，乔婶子直接用扫把将她轰了出去：

“快滚吧你！把招娣和求弟害成这样还有脸来，再不滚我就报警了！”

乔婶子骂完，赶紧把门关上了，心里还在想顾芸果然猜对了，像黄淑娟这种人只有在众叛亲离之后，才能看得到究竟是她“求”来的儿子靠谱，还是女儿靠谱。

顾芸早就猜到了黄淑娟会这样做，所以在那天从公安局回来后，就问了杨招娣，问她还想不想再回去。

杨招娣丝毫不犹豫的摇了摇头，她问道：“芸姨，我想带着妹妹出去住，以后我可以还给你做事吗？这样我就能养活妹妹了。”

她再也不想回去了，不仅是爸爸妈妈，就连弟弟妹妹都令这个半大的姑娘感到害怕，她怕哪一天，自己和求弟被卖了都不会有人来救他们。

而且这些天她一直在帮顾芸做事，每天都能赚上几块钱，她相信只要她手脚麻利一点，以后日子肯定会越过越好的！

顾芸确实是想劝杨招娣不要再回去了，但她没想到小姑娘这次竟然这么决绝，原本她都做好了劝她的打算了。

听到她这么说，顾芸欣慰的点了点头：“当然可以了，只是你确定了吗？”

“确定了，芸姨你放心吧，他们不会在乎我们的。”杨招娣知道，不管是黄淑娟这个妈，还是她那个爸，心里都只有儿子，可能还有会撒娇讨好人的杨来弟，但绝对没有她和妹妹两个人。

就算她走了，说不定他们还会高兴少了两个人吃饭。

顾芸笑着点点头：“行，那明天芸姨就给你们找个住的地方。”杨招娣今年已经十六了，再过两年就可以成年了，到时候，不管是黄淑娟还是谁都管不了她了。

为了姐妹两的安全着想，顾芸特意帮她们在钱嫂子住的旁边租了一间屋子，这样一来，不管发生了什么都有个照应。

杨招娣知道后连忙想把自己这些天攒下来的钱给顾芸，虽然这些钱远远不够顾芸付出的房费和押金，但她以后肯定会更加努力攒钱的！

顾芸却没收她的钱：“你现在新搬到一个地方，不管是吃穿用度，都要不少的钱才行，最重要的是要吃好，把身体养好。

而且虽然你和你师父她们已经很熟了，但现在搬过去就要经常打交道了，可以的话应该买点东西过去和大家打声招呼，这样一来，以后不管遇到什么事，都有人照应。”

顾芸一点一点的把为人处世的方法告诉杨招娣，小姑娘虽然为人老实乖巧，但现在出去生活，还要学会些许圆滑才行。

“最重要的是上学的事，求弟现在年纪越来越大了，早就到了上小学的年纪，你也是，我前段时间打听过了，现在上夜校的费用不贵，这几个月把钱都攒起来，等到下个学期，争取去上学。”

顾芸说道，“不管什么时候，人都必须要上学，钱可以慢慢赚，但知识一定要学到手。”

听着顾芸一句又一句的嘱托，杨招娣用力的点点头：“放心吧芸姨，我一定会让我和妹妹都有学上的，而且我一定会早点还钱您的。”

不仅仅是钱，还有这份情分，杨招娣都牢牢的记在了心里。

“行，有什么事随时告诉我。”

顾芸和她聊完，就立马去找房子了。

钱嫂子她们住的那里条件并不是特别好，所以房屋还有不少空缺，而且价格并不贵，不会让杨招娣有太大的压力。

钱嫂子知道杨招娣要搬过来之后也是特别高兴，帮着忙里忙外的，害怕杨招娣两姐妹没什么行李，开始还想把自家的被子抱过去让她们先盖着，但一过去就发现这些顾芸全都准备好了。

不仅是被子，还有碗筷盆桶这些，该有的东西一样都不差。

甚至床边还放着几本书，其中就有杨招娣生日那天顾芸送的，后来又被黄淑娟撕掉的书。

钱嫂子不知道这些书代表的意义，只在心里觉得顾老板真的是个特别好的人，而杨招娣在进来的第一时间，就抱着书本无声的哭了起来。

求弟有些害怕，小手死死的拽着姐姐的衣服，问道：“姐姐，你怎么哭了呀？”

杨招娣摇了摇头，将瘦小的求弟抱在怀里：“没事，姐姐是高兴，以后终于只有我们两个人了。”

来弟连忙说道：“我知道的，曦曦说这个叫相依为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