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汐回忆了下:“荒唐事啊……我和简辛夷初识的那次应该能算。”
容伽礼没有打断,盯着她唇齿,继而,路汐主动在他怀里找了个相较于有安全感的位置,蜷了蜷指尖,触碰到他的喉结,潜意识地想将温度汲取进手心里,说,“我刚入圈还是小新人时,有一段时间找你找疯了,无论是什么局,只要听说主位的是个资本圈里大佬级别,我都会抱有一丝希望去赴宴,后来有次,我在游轮晚会上,遇见了被十个亿对赌协议压身的简辛夷。”
简辛夷的漫星刚成立那几年根基不稳,她从渝城周边一个三十八线小城市一步步走到泗城资本圈中心,每走一步都在算数。
起初很艰辛,却没有回头路,甚至不能输。
简辛夷亲手签下的对赌协议倘若输掉,输出去的不是漫星,是身为影帝的祁醒整整演艺生涯十年的卖身契。
而她被下了套,旗下出品的电视剧拍摄到一半资金遭人恶意中断,这意味着,她需要重新融资……而路汐恰好就是在游轮晚会上,遇到了为融资,坐上赌桌的简辛夷。
“那些有点权势资本的男人故意戏弄简辛夷,跟她豪赌,赢一局就给她投多少资金,输一局呢,也不要简辛夷的钱,要她脱。”
是真正意义上的脱,路汐犹记得当时闲逛一圈,发现游轮没有想要找的人后,便感到胃很难受,没跟着长袖善舞的经纪人身边结交那些明星大咖,想寻个清净的地方透个气,后来无意中来到了第三层的牌室。
她第一眼便越过那些生面孔的西装革履男人,看到了坐在最中央的简辛夷,许是为融资,还刻意盛装出席,穿着蓝丝绒的晚礼服,露香肩的,端坐时勾勒出均匀柔美曲线,很衬内里气质。
此刻,简辛夷身上已经没了任何首饰品,被一局局输掉,扔在了牌桌上。
今晚不被幸运女神眷顾,她又输了一局。
随着细而尖的高跟鞋被脱下,简辛夷脚心触及到地板,是冷冰冰的。
位于斜对面的年轻男人,姿态摆得高傲,名为范睿,是另一家娱乐公司主掌大权的总裁,他在声色犬马方面很有心得,故而提出下局想要珍藏简辛夷裙下的内裤。
这是折辱她,若是再输掉,哪怕以后简辛夷能把漫星经营到垄断娱乐圈的半壁江山高度,她只要想跟资本圈的人谈生意,都会沦为待人消费的物品似的,也始终留了一个把柄在范睿手上。
但是简辛夷已经没有任何东西,可以放上谈判桌,只能将自己,狠心当成赌资。
她是带着孤注一掷的绝望,不能退,退了保留尊严,输掉的却是祁醒的前程。
而这时,观局已久的路汐慢步上前,温柔地按住了简辛夷拿牌的手。
路汐被在座各位资本盯着,却完全没感觉似的,她拉开一旁椅子落座,月白色的长裙沿着腿侧弧度垂坠到地,瞧着身段极美,脸更是纯天然美到了毫无修饰过痕迹。
有人问:“你是谁?”
这也是
简辛夷要问的,她看向了路汐那双平平静静的眼睛。
许是天生的默契,一个短暂的视线交流,什么都懂了。
……
“你帮她赢了那场赌局?”容伽礼问她,语调听不出任何喜怒。
越是如此,路汐就知道他肯定要不舒服,都说过了,听她说起荒唐事,是要生气的,话已至此,只能往下道:“没有,我也输了。”
容伽礼搂着她后背的手臂肌肉很明显绷紧一瞬,只是面上不显。
路汐望着近在咫尺的他,去亲了下,说:“牌桌上有个惯会出老千的,简辛夷哪怕赌一整晚,都不可能能赢到融资,我开始也输,和她下场一样,把身上的首饰品都脱光了,最后那个范睿要赌一把大的,再输的话,简辛夷和我跪在牌桌上当荷官给他们发牌。”
落地灯暖色的光洒在沙发周围,处于暗中的容伽礼却能清晰看着路汐脸蛋的表情,她以前不爱提这些不体面的过往旧事,心里会感到难堪,想尽量保持最好看的一面。
而无论是哪面的路汐,容伽礼都爱,却不愿意勉强她:“不说了。”
自从独享了他全部的爱,七年间发生的事像上辈子经历的,偶尔路汐会恍惚,却已经学会让自己如释重负去坦白过往,没绕弯子,轻声说:“我和简辛夷可没真长了一副很好欺负的皮囊,多输几次就琢磨出不对劲的门路了,所以一直等范睿要赌场大的,那场,也是她信我。”
简辛夷趁着出老千的那位茶喝多了去卫生间,也跟了上去。
路汐留在牌桌,跟范睿赌。
她想到这,声音慢下来:“脱是不可能再脱的,我也不可能真跪在牌桌上当个花瓶摆件,那时我想,得罪了这几位资本要遭到封杀的话,好像需要费劲从中周旋的是江望岑,他还心心念念给我量身定制剧本呢。”
可能简辛夷要惨点,被对赌协议压着,无法像她一样什么都没有,什么都不用顾忌。
“我都想好了给江望岑惹上麻烦,谁知范睿牌技那么菜。”路汐用轻描淡写的方式,一笔带过当年的惊险,看容伽礼神情没有想笑的意思,继而,跟他说个好笑的:“简辛夷当时跟上去,把那个出老千锁在了卫生间里,锁了一整晚。”
“后来你们就认识了?”
“算吧,等下了游轮,她当时还装,学着一副资本家的口吻跟我说,我牌技不错,有空到家里来玩玩。”
因此,路汐和简辛夷便成了娱乐圈众所周知的牌友。
随着她摇身变成了当红女星,简辛夷也靠对赌协议彻底翻身做资本,将漫星经营得蒸蒸日上。
“范睿。”容伽礼口中说出这个名字时透着冷意,“简辛夷成了资本,想必他已经不在那个圈。”
“当然,简辛夷上位后,第一个开始收购的就是他娱乐公司。”所以名利场里就彻底没了这号人物了,一个寂静的轻呼吸时间过后,路汐抬手去抱容伽礼,又谈及:“圈内都传漫星的简总是个只在乎金钱利益的精明利己主义者,但我与她
惺惺相惜,能共情她孤苦无依,是将养大自己的祁醒视为了唯一活下去的信仰。”
祁醒于简辛夷而言是信仰——
信仰一旦崩塌,对她造成的伤害无异一场剥皮抽骨。
路汐说着,便真情流露,软言软语地哄起了容伽礼:“以前的我,拼命拍戏,想挤进上流圈,日复一日地不敢停下,怕停下,跟你本就犹如天堑的距离会越来越远。”
她十八岁之后就不做任何美梦了,活得始终很清醒,知道容伽礼是飘浮在云端之上的人,她想伸手触及到,便必须要付出很多努力。
容伽礼紧紧地将她搂在怀里,细细吻了吻:“在我这里你是自由的,要始终记得这一点。无论何时累了,受到委屈了,要记得回家跟我说。”
心知路汐爱欺瞒上下的性子,容伽礼手掌捧起她软软的脸蛋,语调里含着警告的意味,以及某种攻击性根本藏不住:“要是让我发现你不说,下场很严重。”
至于多严重,路汐从他直视的眼神里慢慢读懂了。
她那双眼,更像是泛着湿润的水光,眨了眨:“有点不对劲。”
“嗯?”
“你分明才是被女明星潜规则的那个,被我压的才是,怎么变成了我的坦白局了?”
这冷不丁透着可爱的疑惑一出,倒是让凝固的气氛瞬间变得轻松不少。
容伽礼笑了,去握她的手往纹理清晰的腹肌上放,“你想怎么潜?”
今晚路汐是无论如何也继续潜不动了,毕竟明天中午终于要开拍,一上来便是重头戏,容伽礼再好玩,也不带这样玩物丧志的。
*
*
拍摄地片场定在渝城巷子深处的居民楼,暮秋时节,绿意依旧很浓郁,被剧组工作人员提前布置过现场,很有年代感的摆件物品堆放得到处都是,且预防被干扰拍摄,里里外外都进行了从头彻尾的清场。
路汐化好妆造才来,光线打在她侧脸上,大波浪卷发精致披在肩头,穿着服装组搭配的一身吊带的绸质红裙,光看气场就很有疯批美人那味了。
一踏入此界地,路汐已经自动调整好进入了戏里状态。
今日要拍的是《吞雨》影片里林听几番波折终于在深巷堵截到了将一名少女藏尸在行李箱里的爱人程不器,也就是祁醒饰演的角色。
乔清石很早便来了,先是让路汐和祁醒试演一段。
当被鲜血浸染的半新不旧皮箱慢慢被搬上楼梯时,镜头推近,路汐已然要踩着尖到人心窝子里的高跟鞋出现,指尖夹着根女士香烟,让烟雾细细袅袅地飘过她生动美艳的眉眼。
紧接着就是祁醒得狼狈至极跟着皮箱一起滚下去,箱子大敞,被藏尸的少女露出半边脸来。
照着剧本,于蜚零只有一闪而过的镜头。
其余时间却不能动,需要维持着尸体状态,等着这对相爱相杀的律师情侣为了自己的辩护方,去争抢唯一:证物。
路汐和祁醒的台词各占一半,试演
时没什么问题,但是正式拍摄就让完美主义控的乔清石不满意了,他挑剔路汐夹烟动作不对,烟雾飘高了要喊停,飘低了也要喊停。
不厌其烦地一遍遍重新拍摄,微微有瑕疵的都不要,等剧情进展到下楼梯后,又挑剔路汐扇祁醒耳光太轻或是火药味十足不够浓。
全体导演组的制作班底淡定,毕竟乔清石有过一部戏拍三年的先例,这算什么?
在他眼里,别说女一号了,哪怕是路边搁这块小石子都得达到他的艺术审美要求。
……
重头戏拍了十几个小时,卡过数不清几条,等太阳彻底落山。
乔清石在一片金灿灿的光线下神情严肃告知明儿重新拍,这刻,是躺在皮箱里的于蜚零终于死了,几乎四肢都快僵硬麻木,只能借着场务帮助爬出来,倏然看向另一边。
路汐接过冰袋顺手递给祁醒,两人站在一处,大片的红色占据全部视线,她那红裙真艳,整个人都像在发光,戏里还是为事业疯批的美人,戏外便自然地切换成了温柔状态。
真是被粉丝吹捧为教科书级的演技,于蜚零看得讽刺。
这里人多眼杂,祁醒借着冰块敷完脸,并没有去跟于蜚零一道走,却跟路汐去了旁边休息室的摄影棚,继而,被助理保镖一起簇拥下护着出深巷,安全坐上保姆车回酒店。
就这么走了。
于蜚零原地气闷得厉害,走到角落头给他发微信:「祁醒,你回个消息。」
祁醒过十来分钟才回,话极简:「怎么了?」
还怎么了,哪有当男朋友的这样堂而皇之地跟戏中女友走,把戏外正牌女友抛下的?虽然他一开始进组时就跟她私下约定好不在工作时扯上私人感情,于蜚零却忍受不了明明处在同个剧组,还不能光明正大在一起,什么都要避嫌。
凭什么她得跟人挤酒店最差的双人间。
但是来探班就不走的漫星当家总裁简辛夷能在导演隔壁开一间豪华总统套房,还要祁醒陪着住隔壁,两人只是兄妹关系,哪有妹妹这么不懂事跟未来嫂子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