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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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来还想去青州济州湘河郡,但看这架势,他怕是一年都到达不了自己的封地。
所以暂时更改了行程,直接去封地,在封地熟悉了之后,再去南方游玩。
也不好让外公外婆等见面等得太久,他们两个才是真的十数年没有见面了。
告别了夏赴阳、叶连泱、狼擎二森等人,曲渡边重新上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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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渡边在路上渡过了自己的十八岁生日。
没有十七岁隆重,不过,徐劲还是找了个能借用后厨的旅店,亲自给他煮了一碗长寿面。
他们抵达扬州的时候,已经是五月中旬。
大周建国三代,几十年而已,它在前朝腐朽的身体上扎根发芽,也残留了不少前朝的痕迹。
比如当时曲渡边生母云妃追封皇后之时,宫廷沿用的还是前朝追封皇后之子亦是嫡子的规制,后来崇昭帝废除此前朝旧制,云妃才得以追封皇后。
大周有州、有郡。州的长官称巡抚,郡的长官称郡守,虽然名字不同,但官衔、权力和责任是一样的。
这种称呼体制,是前朝和大周融合后独有的称呼,后来大家都默认了,一个字的叫州,两个字的叫郡。
为了避免分封诸王分裂乱国,曲渡边的封地在扬州,他却并没有对扬州的全部管辖权,只是享有此地的食邑和部分税收。
他可组建规格内的护卫,但没有兵权,拥有一定行政权,扬州官场想做什么事,得需和他商量。
马车缓缓驶进这座城中。
凉风习习。
体感温度十七八度,正是舒适的时候。
曲渡边穿着红黑色交领长袍,坐在马车前面横梁处,自己给自己赶车,赶车不稀奇,稀奇的是他蒙着眼——
瞎子赶车,一路上招了不少人看。
路边提着花篮买花的姑娘,掩唇笑着,朝着这位眼盲的俊俏少年投了一枝花,“好生俊美的少年郎,哪家的人,报上名来,姐姐不嫌你。”
曲渡边伸手一接,精准接住,他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扬唇一笑。
“身有残缺,便不耽误姐姐了,姐姐人甜心善,一定能觅得良家。”
那卖花的姑娘愣了下,随后笑靥如花,从篮子里捧出一大捧花,砸向曲渡边,“多谢了。”
花砸在曲渡边衣袍上,他无奈摊手,“姐姐给了我,还卖什么呀。”
“给你的就收着吧!”
马车两边看得人越来越多了,也不知是谁起了个头,卖花女扔完花,就有扔香囊的、扔手帕的、扔簪子的……
姑娘们笑哈哈的,打趣凑热闹为多。
徐劲高兴道:“我外孙到哪里都受欢迎。”
叶小远说:“殿下,要不进来躲躲吧。”
曲渡边:“我的地盘,有什么好躲
() 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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奚子行递了一把油纸伞出来。
曲渡边撑开了伞,挡下了那些花朵、香囊、手帕等等。
“这下就打不到脑袋了。”
看Q版小人踮脚扔花多可爱啊,他才不要进去。
奚子行失笑:“咱们永王殿下,初来封地,就体验了一把状元郎打马游街的场面。”
桥上的人也往下看,好奇下面怎么都围着一辆马车转悠。
十里长街市井连,月明桥上看神仙。
人生只合扬州死,禅智山光好墓田[1]。
懒洋洋的少年撑伞,靠在马车边缘,马车缓缓走过满街,他衣角上已经站满了花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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扬州因运河而发达,是仅次于京城的繁华热闹。
曲渡边在扬州的府邸位置却很幽静,马车停在永王府前。
几人下了马车,牌匾挂在府门上,‘永王府’三个鎏金大字写得气势磅礴,颇有金戈之势。
府外的小厮是曲渡边在京城的时候,皇子府的小厮,一起挪了过来。
原本在悄悄打瞌睡,结果一看见马车上下来的人和狗,立马就不困了,飞速朝着府中喊了一嗓子:“永王殿下回来了!”
他自己则殷勤的跑上来:“殿下,叶管家!”视线在徐劲身上停留几秒,机灵道,“老侯爷,侯爷您这么年轻呐!”
叶小远:“就你嘴甜。”
奚子行和乙十二跟在后面。
他们说说笑笑进去,进了正厅没多久,宣妃、郭贵人和乌思挽就都来了。
曲渡边:“娘亲。”
宣妃笑盈盈牵住他的手,道:“嗯。路上玩的好吗?”
曲渡边点头:“特别好。”
他看向外公和外婆,两个人还隔着三四米的距离,竟相顾无言。
曲渡边今年十八岁,两岁半的时候,外公去了边境,一待就是十六年。
外公外婆他们两个,已经十六年没有见面了,所思所想,所念所忆,都在时光的消磨中逐渐褪色。
而他们在十六年前见的那一面,也不过半月光景。
人生行至过半,聚少离多。
曲渡边走到徐劲旁边,在背后悄悄戳了戳他。
徐劲这才回神似的,三两步走到乌思挽面前,他们两个,在十六年前,头发分明还是黑白交杂的,现在已经全白了。
徐劲抹了下眼睛,笑叹了一声,“唉,真不想在孩子面前丢脸。”
乌思挽在他掌心狠狠掐了一下,别过脸,说了句无关的话:“你每年磨的寄给我的石头那么沉,这次带来的时候,可不方便了。”
曲渡边无声挥挥手,和宣妃几人蹑手蹑脚的出去了。
把这里的空间留给外公外婆两个人。
他们应该有很多的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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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渡边暂时在扬州的王府定
() 居下来了。
扬州的巡抚州牧等人前来拜会,一应官场应酬交际,全都交给了曾经的状元郎,现在的永王府主簿,奚子行奚先生处理。
他在这里混的如鱼得水,整理食邑税收、盘查账目、纠察苛弊等不在话下。
他在这里过上了真正悠哉快活的日子。
宣妃和郭贵人两个,经常女扮男装出去玩,曲渡边经常看见她穿着风格不同的男装,或者域外的女装等在扬州非常流行的风格出去上街,逐渐在cosplay的路上越走越远。
正经出门的时候,那就是去了育婴堂和妇病坊。
她们两个在扬州帮扶了这两处地方,资助育婴堂的孩子们长大,给妇病坊投资药物,寻找女医生来坊中授课。
据说,是刚到扬州没多久,就开始做这件事了,俨然将这件事当成了自己的半个事业。
宫廷之中,她们是被豢养在后宫中千篇一律的‘后妃’。离开宫廷,她们就变成了形态各异,尽情舒展身姿的花,锐利的,明媚的。
宣妃还隐瞒身份去了当地武馆当女师傅,不是驻馆师傅,三日一去便可。
曲渡边做了份育婴堂发展规划表格,光资助是不行的,既然要做慈善,就得有个详细计划,不然好事会变成有心人中饱私囊的坏事。
外公外婆彻底得了闲,经常出去溜达——
他们都是从王府后门绕弯,省的别人认出他们来。
不然到哪里都能听见‘侯爷好’的问候声,还有什么意思?
乙十二偶尔还是会出去跑暗网的事。
曲渡边则每天早起遛狗子狗孙,隔三差五,就拉着奚子行去钓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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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的时候。
大周发生了一件大事。
四皇子册立为了储君,正式成为大周太子。
百官同贺,四海同喜,曲渡边亦写了封信,送上了贺礼。
也是从这天开始,他试着让自己的眼睛开始好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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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
皇宫。
四皇子早就从皇子府搬到了紫宸殿旁边的东暖阁。
他从册封大典上回来,路过的人皆称:“太子殿下。”
四皇子穿着尊贵华丽的黑金色太子袍服,进了略显暗沉的东暖阁。
东暖阁比皇子府逼仄狭小多了,窗户也不太透光。书桌上大堆的书卷积压在一起,成了一座小山。
四皇子从小就有些微胖,眼睛很大,总是半耷拉着,睡不醒的模样。
眉宇间很文气,透着股淡淡的生人勿近的疏离。
不过现在,倒是看不出来微胖了,他这段时间瘦了些。
进了阁中,宫人轻声道:“太子殿下,永王殿下给您送的贺礼已经到了,还有一封书信,您要看吗?”
四皇子好像这才露出点活人气,“快拿来。”
宫人也是崇昭帝安排在他身边的,四皇子往常在皇子府用惯了的
那些全换了,他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全都被皇帝注视着。
四皇子无所谓,并没有因为这种注视而变得束手束脚,除了被强行授课外,其余时间他累了就睡,饿了就吃,被训斥就当听不见。
活得像个不太听话的木偶人。
他洗了洗手,期待地展开弟弟给他寄来的信:
“四哥,展信佳。听闻四哥荣登太子之位,想必身边不少人都在祝贺,我知四哥性格,就不祝贺了,只希望四哥在闲暇时候,能多小憩。”
四皇子嘴角一弯。
“给你寄了扬州特产,还有我一路上买的稀奇古怪的东西,四哥记得拆啊,就算不玩,拆东西的过程也会很快乐很放松的。”末尾画了个叉腰比耶的小人。
四皇子忍不住笑出声。
看那活灵活现的小人就知道是他写的信。
小七抹瞎写字的本事挺好啊,到底是从小练武的,看不见,方向感找得也准。
他又翻一页。
“……大周北境雪景极好(六六和伴伴都这么说),就是特别冷,路上总是很担心一点白拉粑粑会冻住屁股。”
四皇子扶额。
小七真是,什么都往上写啊。
后面两三页,都是絮絮叨叨的他日常中的琐碎。
“扬州有一古稀老人,似是前朝给皇室做工的工匠,瓷器描画很是精通,怡嫔娘娘喜爱纸笺勾勒,改日送一瓷画,你代我去送……”
四皇子看着,好像自己也亲身体验了一遍似的,他看得很慢,每一句话都要在脑中过一遍,想象当时的场景。
看完后,整个人都轻松了许多。
他叫人磨墨,给弟弟也回了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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