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人爹成了皇帝。
哇。
我一点白从此就是皇帝的狗!
我的狗子狗孙就是皇帝的狗子狗孙。
他当了皇帝,看起来和之前没太大区别,几乎所有人都听他的话,我却能感觉到,他没有在扬州时候快乐。
永和三年的时候,他二十一岁,一统天下。
我陪了他十二年了。
我从一只懵懂幼犬,变成了老年犬,他从一个半大少年,变成了君临天下的帝王。
他的臣民越来越多,臣子越来越恭敬、信服。
我不知道这是好事还是坏事,脑中却时常想起他小时候带我满处溜达、眼珠一转的灵动模样。
永和四年。
主人爹的小外甥出生了。
他很喜欢他阿姐的这个孩子,整天逗他喊舅舅。
我知道,主人爹又多了一个新的、可以陪伴他的人。
永和六年。
我十五岁,是一只动弹也费劲的老狗。
这已经很长寿啦。
我奶奶死在飞雪的冬天,我也死在了飞雪的冬天。
卧麟殿里面传来主人爹一家人的欢声笑语,我听着,感觉真好,几天后的一场大雪,我再也没睁开眼。
我听见金来的呜咽声,却再也回应不了它。
主人爹匆匆下了早朝赶回来,摸着我的脑袋,说:“睡吧,傻狗儿子,去看看大黑,告诉它,你看着我长大了。”
主人爹陪伴了我的一生,我却没有陪伴他的一生。
我蹭了蹭他的掌心。
突然很想回到主人爹九岁的时候,我叼着他的鞋子,他撵着我到处跑。
他还没有
变得不快乐(),?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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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綆?豔??豔N?絶??N瞍衟???
?彎?鹒?晕?
楒?葶?譎?()_[()]?『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需要让我曲小饼来讲。
我的娘亲,是大周的长公主织仪,爹爹因为以前为了救娘亲,断了和家里的关系,所以他是入赘来的,我跟娘亲姓。
我的名字,是舅舅取的,从取名字这件事就可以看出来,他是个很有个性的皇帝。
娘亲和爹爹满大周乱跑,娘亲更是做事三分钟热度,要不然就是去岭北帮忙,要不然就去北疆管理荒漠化。
总之,他们很忙,一年有四个月待在京城,就算好事。
所以我从小算是跟着舅舅长大。
我很崇拜他。
舅舅是全世界最厉害的人,他好像无所不能,什么都会,问题到了他面前,就会变得简单起来。
我努力想变得和他一样,他却说我是个小夫子。
哼。
我知道,他在暗戳戳说我不该管他吃药。
说起这一点,我觉得舅舅有时候比小孩子还幼稚,他竟然会偷偷把药倒掉!还会用各种借口解释自己的行为。
不过,自从我监督诱哄他吃药之后,他就乖多了。
和小饼一样乖。
舅舅经常带着我手工实践、种地除虫除草、穿着便衣,带着我去外面摊贩买菜买肉、告诉我荒年和丰年肉菜蛋价格的区别……还让我亲自算账。
奚老师讲过的东西,他会再给我讲一遍,虽然差不多,但是总觉得有细微差别。
我学得更加认真。
舅舅担心我学成小傻子,做了个好玩的小狗车给我。
紫宸殿台阶下面,有一大片空地,足够小狗奔跑。
我玩得很开心,抬头。
舅舅站在紫宸殿的台阶上看我,嘴角挂着浅浅的笑容,眼神却好像透过我在看别的什么。
他是在笑,但我莫名觉得有些难过。
于是我跑上台阶,抱住舅舅的腿,“小饼不玩啦,舅舅玩。”
舅舅把我抱起来,“好呀,我们一起玩,舅舅在前面拉你。”
那天下午,我们都玩得很开心。
永和八年,我四岁。
舅舅钦点了张婵思入工部做女官,朝堂上掀起反对的浪潮。
奚老师举出张婵思在岭北的功绩,问他们是不是心思肚量狭隘到容不下一个姑娘为官。
我问舅舅:“他们为什么反对女子为官?”
舅舅说:“触犯到了自己的利益。”
“什么利益?”我问。
舅舅却没说。
他摸摸我的脑袋,“小饼只需要记住,男女都是一样的。你觉得你娘亲应该困在宅院之中,相夫教子一辈子吗?有能耐的女子,该成为别人的附庸吗。”
我说:“当然不。奚老师说过,能给大周干活的,不管男女,
() 都一样使。”
舅舅哈哈大笑,像是很高兴。
同年,岭北内航线开通。
贸易往来迅速繁荣,与此同时伴随着治安问题,舅舅忙碌了大半年,天天开会,大会小会不间断。
航线稳定下来后,舅舅才又恢复了三日一朝。
永和十二年。
舅舅三十岁,我八岁。
这一年,舅舅的外公去世了。
镇国公徐劲、战功赫赫,我听夏赴阳叔叔……不对,应该是夏赴阳伯伯,我总是喊成叔叔。
听他说,镇国公在北疆和大周开战的那一年,身体就不太好了。
这些年好好养着,才多出来了这十四五年寿命。
舅舅守在镇国公的病床前,那是我第一次看见舅舅哭。
他哭起来没声音,眼中的泪一滴滴往下掉,镇国公满头银发,很心疼舅舅,“怎么还跟小孩子一样。身为帝王,掉眼泪可不好……”
舅舅说:“外公,我从来都没长大。”
镇国公用拇指擦舅舅脸颊上的泪珠,又说了什么,我哭的太伤心,没有听清。
只听见一句:“将外公葬在北疆,我大半生驻守在那里,死后的骨灰也应该洒在那。要是有人敢反叛,外公化作鬼将,杀他们于山鸣关前,给我家小乖,守万代江山……”
舅舅摇头,声音哽咽。
镇国公说:“陛下,徐劲请命,请求准允。”
许久。
舅舅才说了一个字:
“允。”
镇国公释然一笑,拉着他夫人的手说话。
没多久,屋内就响起哭泣声。
舅舅罢朝十日,重病一场。
那是我出生以来,印象里,第一次有人以这样的方式,永远离开舅舅。
然后。
永和十四年,方鹤川方太傅离世。
他是笑着离开的。
他教出来的学生缔造了大周盛世,他亲眼看见并且参与过的大周盛世。
方太傅走后第二年,夏赴阳伯伯和奚老师偷偷找到我,让我劝舅舅可以出去散散心。
我制定了计划,向舅舅阐述了出游的好处、建议地点、在书上看来的地方特色美食等等。
舅舅哭笑不得,同意了。
永和十五年,舅舅南下,巡查湘河堤坝。
永和十七年。
舅舅的外婆乌思挽乌老夫人逝世。
满头银发的老太太,并不惧怕死亡,她不舍得外孙,又期待死亡后与女儿和老伴相见。
“外婆也要走啦,小乖自己,要好好的。多陪陪宣太后,养恩大于生恩……真想他们啊,月清,老头子……”
舅舅说:“好,您去吧,一定会和他们团聚的。”
兴许是离别有了经验,舅舅是笑着送乌老夫人走的。
舅舅带着他去了一趟北疆,同样将她葬在了那里。
我在北疆看
见了蓝色的苍颜花。
南方的花在北方盛开,生机勃勃。
据说,这些小花还是舅舅种下的,我问舅舅是不是真的,他说,是阿湘长公主带来了种子,他只是让它们生了根。
回京后。
舅舅带着我去了趟持剑侯府——这里还是叫持剑侯府。
府邸其实也不算大,但是人都走了之后,就显得空旷。舅舅带着我来到他小时候住的房间里。
这里有个柱子,上面刻着一道道的刻痕。
舅舅微笑着说:“我小时候长得慢,每次来外公外婆家,都要在上面刻痕。”
我看着这被岁月痕迹抚摸过的柱子。
脑海里自然而然出现了小时候矮矮的舅舅,站在柱子前面,认真比划身高的模样。
舅舅在前面走,一边走,一边说自己小时候的事情。
他小时候真的蛮搞怪,到处被人管,还被乌老夫人举着藤条追着打过。
他在说以前的事情,我站在他身后,看着他的背影,却第一次感觉到了,舅舅很孤单。
其实平常偶尔也有这种感觉,只是大家经常进宫来找舅舅说话,过年过节都会来。
聚在一起的时候不觉得,但没有人能天天住在皇宫,热闹过后的无声,才是最静寂的。
还好有叶伴伴和我陪着舅舅。
但那偶尔的寂寞都不明显。
只有这次,我在舅舅身上,感受到了明显的孤单。
永和十九年。
舅舅三十七岁,我十五岁。
我成为了大周太子。
其实,大家一早就能看出来,我也知道,舅舅在把我当成继承人培养。
娘亲曾经问过我,愿不愿意当太子,以后成为皇帝治理天下。
我反问娘亲:“您希望我当吗?”
娘亲说:“这是你自己的人生,娘亲永远不能替你做主。”
我想了想,我愿意当太子。
我三四岁的时候就想成为和舅舅一样厉害的人。
虽然我清楚,我和舅舅的性格差别很大,要学的东西还有很多。
我说完后,娘亲的眼神又欣慰又复杂,她摸摸我的脑袋,告诉我:“小饼,要努力呀,让你舅舅轻松一些。”
我说好。
永和二十年。
大周开海,被海外琉国和边陲蛮族阻拦。
舅舅以对方伤大周使臣为由,伐之,第二年,顺利开海。
三舅舅现在在帮舅舅处理外交方面的事情,他说话的风格……嗯,很气人,适合对付脸皮厚的外族人。
果然,和舅舅说的一样,没有多余的员工,只有找不到员工用处的老板。
永和二十五年。
舅舅开始试着放手朝政,让我跟着处理。
我并不害怕,因为身后有舅舅在,偶尔出错,奚老师会纠正我,舅舅也会帮我回顾,纠错。
永和三十年。
舅舅四十八岁,时常病重,只有休息的时候,精神才会变好。
叶伴伴和温公公年纪大了,操劳不得,被舅舅送去了扬州养老。
他将朝政完全交给了我。
我很担心他,办公都在他身边办。
舅舅时常站在紫宸殿门口,往外看。
我想,这四四方方的天,有什么好看的呢?
永和三十二年。
舅舅退位,我登基称帝,改年号为承安。
我举办登基大典之后,舅舅就消失不见了,只留下了一封信,说自己和六六叔叔一起,去了江湖逍遥天地。
让我好好照顾夏赴阳伯伯和奚老师。
我要疯了。
就算他们因为习武看起来年轻,但舅舅已经五十岁了,六六叔叔也六十多岁了,真的可以满天下跑吗?
整个朝堂都跟疯了似的找舅舅,尤其是奚老师和夏伯伯,但是没用,六六叔叔的暗网在,没有人可以找到他。
舅舅掌控朝堂,治理天下三十余年,是朝臣心中虽然很有个性,但却圣明的君主,退位之后,变得和小孩子一样叛逆起来。
我头痛的安抚着痛哭流涕,哭到眼肿的老臣们,还有写辞职信的奚老师,以及嚎着‘他不要我了,他不要我了’的夏伯伯。
我收回之前的话,不仅舅舅是小孩,满朝文武,都是小孩。
我跟着舅舅长大,知道他的性格。
也能明白,这三十二年的帝王生涯,对舅舅来说,大概是束缚和枷锁。
但是没想到他会丢的这么干脆。
幸好。
舅舅还记得他这个可怜的外甥。
一月传来一封信,汇报自己都玩了什么吃了什么,这勉强安抚了朝臣,慢慢的,他们也接纳了这种突如其来的抛弃。
我也站在紫宸殿门口往外看。
这宫城红砖黄瓦,百年如旧。
天空掠过飞鸟,快活地飞向天地间任何一个地方。
舅舅如今又在哪里游玩?
还会回来吗?
我不知道。
但我知道,他现在一定会在大周的某一处。
过着他三十二年前就想过的生活。
山川湖海,悠然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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