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难道不是同皇子发生争执才离开的吗?”他肃容,“大人看起来可像是心里带气啊。”
“啊,争执。”昨晚确实有过争执,然我已经快忘了。
我漫不经心道:“有可能就是因为这个吧。”
李严看出我的心不在焉,慰问了几句便贴心地起身,他替我将门掩上,对守在门外的两个侍童叮嘱了几句就飘然离去,留我独自坐在这宽敞的房间。
外面的雨渐渐下大了。
雨幕密密麻麻映在瞳孔上,枝叶飘零,我侧过头出神地看了会儿,而玄凤不知何时也跟进了这里,在我脚边不甘寂寞地跳来跳去,终于,下定决心蹦跶到我手臂上。
“钟儿。”它来回踩着脚,“还好,吗?”
我回过神,敷衍地摸了摸它的脑袋:“嗯,还好,我刚才在回想以前的事。”
它歪着头,我大大方方解释道:“姬宣就是极光阁阁主这件事我没想到,不过细究起来也是应该,否则平白无故,他为何对我这般周到,当初在黑风岭我为拦下他赴鸿门宴,强将他困在山上,寻常人被这样对待早就不能忍受,姬宣贵为皇子,自尊只会更强,却在事后完全没有找我麻烦的意思,这显然不正常。”
玄凤一身羽毛被雨水打湿,它不住低头啄着自己的翅膀。
“但想到他其实一直在戒备,在观察我,就很好理解了。”我微笑道,“当初我被你支开,逃过了被火烧死的命运,又不听你的阻拦强行救了英娘,这落在胸有成竹的姬宣眼里,肯定是非常不可思议的一件事,也难怪他将我形容为地府阎罗——他起初大约也一直在警惕,警惕我何时要来为过往的仇恨向他索命,毕竟英娘的母亲,闻人钟的奶娘,就是在那场火灾里过世。”
这么大一段话,玄凤听后的唯一表示却是:“你,不会,死。”
我没理它:“管家那边的态度也能解释得通了,我还在奇怪,素不相识的为什么一上来就对我这般好,原来是清楚了闻人钟的底细,存了替主子试探的心,所以才一再来接近我吧……”
“不,是。”
玄凤轻轻打断了我,我低下头,看见一只浑身湿漉漉的麻雀,它垂着脑袋,近乎执拗地说:“不是,这样。”
我沉默片刻,用袖子替它擦起身体,我道:“我明白,不全是如此,即便是极光阁阁主,冰儿也还是冰儿,这段时间对我的照顾不是作伪,这我知道,我知道的。”
玄凤乖乖任由我动作,主动举起翅膀叫我擦抚,它乌黑的眼珠子不解地望着我:“那为什,么,伤,心?”
又来了,知音首席作家玄凤同志,它带着自己对家庭纠纷男情女爱的见解又来了。我被伤心这两个字激出一身货真价实的鸡皮疙瘩,忍着恶寒,掰正它走偏的想法:“不是伤心,单纯有些意外而已,极光阁可是闻名江湖的暗杀组织,要打理它需要不少精力人脉,姬宣长年在外,光是忧心战事就来不及,哪里来的功夫成立这极光阁呢。”
我试图和它讨论正经事,玄凤却消极怠工,恹恹趴在我掌心,我吸了口气,继续说:“无论如何,你放心,就算知道了这档事,也不会影响我今后的判断,说到底极光阁也只是拿人钱财替人办事而已,真正要杀我的人不是姬宣,这点我分得清,不至于像姬宣以为的那样,要因这个向他复仇。”
它仰起头。
雨水敲打着窗户,发出叮叮当当的脆响。
玄凤说:“那为,什么,伤心。”
我再也说不出话。
傍晚,李严来我房间,他一拍手,就有侍童将膳食送进来,俨然是要和我共进烛光晚宴的架势,也不清楚太史局的油水究竟是有多足,才能养出李严这一身矜贵骨肉。
寄人篱下,我自听从主人的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