簌簌衣衫拖沓声,门开声,虚浮脚步声,沿着回廊慢慢靠近,雨声不停,没人知道雨水过后是什么。
脚步声停在门外,却迟迟没有再进来,姬宣脱力仰靠着椅座,他很少有这样不修边幅的时候,哪怕打了败仗,也有翻身的那一天,谁都不会原谅一个不能夺得胜利的将军。
他闭上眼,在心中快速思考该如何同那人解释当年的无可奈何。
他思考了七年,都没能得出结果,此刻自然也一样,幸好,路嘉始终没有进屋,隔着纸帘,他双肩塌陷,瘦得堪称形销骨立,站在那里,宛如噩梦中才会出现的修罗。
他没有进来,一门之隔,天选之人也没有开口。
从午夜站到黎明,从雨落站到雨停,一切都没有改变,所谓的天道遥不可及。
谢澄终于无法忍耐,他霍然起身,刚要冲过去说个清楚,就见那道身影晃了晃,窸窸窣窣脚步声再次响起,用比来时慢得多的速度,拖着佝偻的脊梁骨,蜗牛似的,缓缓地,缓缓地离去了。
路嘉再也没有理睬过任何人,这七年间他原本就很少开口,如今来这一出倒也让人颇为适应,事实上他现在的表现远比姬宣的预料好得多,没有辱骂,没有责骂,什么都没有。
天选之人们寸步不离看守着他,生怕一个错眼出现什么闪失,路嘉任由他们把自己当囚犯一样管控着,他坐在廊前,看着雨后的竹林发呆。
身边,谢澄絮絮叨叨试图同他说点什么,左耳进右耳出,路嘉那放空的视线什么都装不下,黑洞洞的,谢澄攥着他的手腕,有时觉得自己攥着的是一个在奈何桥前迷路的鬼魂。
比起姬宣与袁无功,谢澄不如他们坚定,他早已后悔,他偶尔会想就是放了路嘉离开又如何呢,难道自己想要的就是这个结果吗?
后悔与否,都找不到倾诉之地了。
忽然间,谢澄察觉到了一丝异样。
那长年瘦弱苍白的人,脸颊变得红润了起来,路嘉眼中发亮,那样的光彩已阔别七年,亮得不可思议,他甚至从长椅上坐了起来,直勾勾盯着前方。
谢澄大为好奇,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发现远处竹林间,向着这边正飞来一只小鸟。
浑身嫩黄的羽毛,鸟喙两边生有圆圆的红点,振翅飞来的模样极其可爱。谢澄驻足望着,他忆起当初在黑风岭时,路嘉似乎就养了这样一只玄凤鹦鹉,只不过后来就再也不见了。
一只代表着往事的鸟儿,多少会触动路嘉的心灵,对他们现在的状态来说无疑是一件好事。路嘉连嘴唇都在哆嗦,他站起身,踉踉跄跄向着玄凤走去,神情中有种近乎狂热的情感,谢澄没有阻止他的动作,谢澄心想既然路嘉这样喜欢,那自己就去把那只鸟儿捉来给他当宠物好了——
“不,不,等等,等等,不,不要——!!!!!!”
一声凄厉的鸟鸣,玄凤双翼展开,它极速向着路嘉所在的方向冲来,像是一阵遥不可及的风,就那样与路嘉伸出的手指擦过,随后,随后——
“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要!!救命啊!!不要走!我求求你!不要丢下我一个人!我错了,是我错了,都是我不好……不要啊!!!!!!我知道错了!!!”
谢澄瞳孔骤然紧缩,在路嘉绝望到极点的嚎哭中,随着一声沉闷的响动,那只鹦鹉在一息短暂静默后,顺着柱子寸寸往下滑,牵连着粘稠血丝,带着散落的羽毛,尸身在地上瘫成一团徒叫人